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余一抹深紫色的余烬。青学网球部的训练终于结束,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喧闹了一天的球场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晚风吹拂铁丝网的呜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脚踏车铃声。
龙马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球场范围。不二周助怀抱里那清冽的薄荷香、温热的胸膛、以及环绕在肩头那不容拒绝的手臂触感,依旧清晰地烙印在感官上。脸颊的滚烫还未完全褪去,心跳也依旧有些不稳。他只想快点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用被子隔绝掉所有令人心烦意乱的记忆——尤其是那双冰蓝色、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还有那句如同魔咒般的“我的小学弟”。
他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快步走在通往校门的林荫道上,只想尽快消失在暮色里。
“喂!越前!等等我!”
一个充满活力、带着点气喘吁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踏车链条转动声。
龙马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是桃城武。他现在最不想应付的,就是任何人的“关心”或“好奇”。
吱呀——
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擦得锃亮的红色脚踏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横在了龙马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桃城单脚撑地,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额角还挂着汗珠,显然是一路猛蹬追过来的。
“跑那么快干嘛?”桃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印着汉堡店logo的纸袋,诱人的炸鸡香气瞬间飘散出来,“喏!给你带的!特大号牛肉汉堡!加双份芝士和培根!还有冰可乐!”他拍了拍脚踏车后座,“上来!我载你回家!保证比你自己走快多了!”
龙马看着那个散发着罪恶香气的纸袋,又看看桃城那辆看起来并不算特别结实的脚踏车后座,琥珀色的猫眼里掠过一丝犹豫。汉堡的诱惑是巨大的,尤其对于刚经历了乾汁惊吓和心力交瘁的他。但……坐桃城前辈的车?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桃城平时风风火火、横冲直撞的样子。
“不用。”龙马的声音带着未消的沙哑和一丝疲惫,试图绕过脚踏车,“我自己走。”
“哎呀,客气什么!”桃城完全无视了龙马的拒绝,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分说的热情,一把抓住了龙马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运动后的热度和薄茧,触感鲜明。“看你累的!脸色还这么白!上来上来!快点!”他用力一拉,另一只手顺势就想去扶龙马的后腰,想把他直接“塞”上后座!
“放手!”龙马猝不及防,手腕被抓住的瞬间身体本能地一僵!桃城那过于直接的热情和肢体接触,让他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绪又起了波澜!他下意识地用力想挣脱,“我自己能走!”
然而,桃城的手劲很大,又带着一股子蛮牛般的执着,龙马一时竟没能挣脱开。两人在脚踏车旁拉扯起来。
“别闹!越前!快上来!再磨蹭汉堡要凉了!”桃城一边用力拽着龙马,一边试图用美食诱惑,另一只手已经扶住了龙马的腰侧,就要用力把他往车座上托!
“桃城前辈!”龙马又急又恼,脸颊因为拉扯和羞恼再次泛起红晕。他不想坐车!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虽然路上人不多)被桃城像扛麻袋一样弄上车!
就在两人在脚踏车旁拉扯纠缠、龙马即将被桃城强行“按”上后座的混乱时刻——
“喂!刺猬头!放开我家小不点!”
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充满狂暴怒意和强烈占有欲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般在道路前方炸开!
龙马和桃城拉扯的动作同时一僵!
龙雅!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只见龙雅高大的身影如同旋风般从旁边的小巷里冲了出来!他显然是抄近路赶来的,墨绿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盯着桃城那只抓着龙马手腕的手和扶在龙马腰侧的手!那姿态,如同领地受到侵犯的雄狮!
“谁准你碰他了?!”龙雅几个箭步就冲到近前,带着一股浓烈的橘子清香和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二话不说,伸出大手,带着狂暴的力道,狠狠抓向桃城抓着龙马手腕的那只手臂!试图将他的手掰开!
“哈?你谁啊?关你什么事!”桃城也被激起了火气!他可是好心要载越前回家!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凭什么来管?!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紧了龙马的手腕,另一只扶着龙马腰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将龙马往自己身后一带,形成保护的姿态!同时抬起手臂格挡龙雅抓来的手!
砰!
两只同样强健有力的手臂狠狠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是我弟弟!你说关不关我的事?!”龙雅怒吼,琥珀色的眼眸因为愤怒而充血!
“弟弟了不起啊?!越前不想坐车你没看见吗?!”桃城也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寸步不让!
两个男人,一个高大狂野如同丛林猎豹,一个健硕热血如同初生牛犊,在狭窄的林荫道上,为了争夺一个被夹在中间、手腕被攥得生疼的少年,如同两头愤怒的公牛般顶在了一起!互相推搡,互相角力!脚踏车被撞得哐当作响!龙马被两人拉扯得踉踉跄跄,手腕痛得他眉头紧皱,帽檐都歪了!
“放手!混蛋龙雅!”
“松手!刺猬头!”
“你才松手!”
……
争吵声、推搡声、脚踏车的摇晃声混杂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哼!真是……一群不华丽的野蛮人!”
一个华丽张扬、带着极致傲慢和冰冷怒意的声音,如同最高贵的帝王降下审判,清晰地插入了这混乱的闹剧!
迹部景吾!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银灰色的发丝在渐暗的天色下依旧闪耀,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路面上,姿态优雅得如同在巡视领地。他身后跟着沉默如山的桦地。紫灰色的眼眸如同冰冷的宝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扫过拉扯的龙雅和桃城,最后落在被两人夹在中间、狼狈不堪的龙马身上。
“在公共场合,为了本大爷的‘小猫’上演这种全武行……”迹部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大提琴,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简直玷污了本大爷的眼睛!” 他微微抬手,指尖优雅地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如同握着权杖,“桦地!去把那个不华丽的家伙……”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还在和龙雅角力的桃城,“……和他的破铜烂铁,一起清理掉。”
“Usu.”桦地木然地应声,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山岳,朝着混乱的中心走去。目标直指桃城和他的脚踏车!
“喂!冰帝的!你什么意思?!”桃城看到桦地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影逼近,心头一凛,但热血上涌,依旧梗着脖子吼道!
“花孔雀!少管闲事!”龙雅也暂时停下了和桃城的拉扯,琥珀色的眼眸警惕而愤怒地瞪向迹部和他身后的桦地!
场面瞬间从两人拉扯,升级为三方对峙!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太松懈了!”
一个如同寒冰炸裂、低沉威严、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如同重锤般狠狠砸下!
真田弦一郎!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道路的另一侧,深蓝色的立海大队服外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抱着手臂,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拉扯的龙雅和桃城,扫过优雅傲慢的迹部,最后定格在被夹在中间、手腕还被桃城攥着、帽檐歪斜、脸色苍白又带着羞恼的龙马身上。那目光里蕴含的怒意和冰冷的审视,比迹部的鄙夷更加刺骨!
“立海大的风纪绝不容忍此等当街斗殴、骚扰后辈的恶劣行径!”真田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绝对的威严和压抑的怒火,他向前一步,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上,“立刻!分开!否则……”他的手按在了腰侧(虽然并没有剑),周身散发出的恐怖低气压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这下,连迹部的眉头都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龙雅和桃城更是被这股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怒意震慑得动作一僵!
龙马被夹在四个散发着恐怖气场、剑拔弩张的男人中间(桃城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感觉空气稀薄得快要窒息!手腕的疼痛,身体的疲惫,感冒带来的不适,还有这铺天盖地的羞愤、烦躁和无力感,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疯狂积蓄!
够了!真的够了!他受够了被当成物品一样抢来抢去!受够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关心、占有欲和争斗!
“吵死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破音和浓重鼻音的怒吼,如同受伤幼兽最后的咆哮,猛地从龙马喉咙里爆发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绝望和愤怒,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吵和威胁!
所有人都被这声怒吼惊得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的凝滞!
龙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胳膊!在桃城因为惊愕而略微松手的刹那,悍然挣脱了他的钳制!
他看也没看身边任何一个男人,甚至顾不上扶正歪掉的帽檐,琥珀色的猫眼里只剩下逃离的决绝!他猛地转身,朝着林荫道旁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昏暗小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墨绿色的残影!
“小不点!”
“越前!”
“小猫!”
“站住!”
四个截然不同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龙雅、桃城、迹部、真田!四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就要去追!
然而,狭窄的巷口和堆放的杂物成了天然的障碍!龙雅和桃城因为刚才的拉扯站位靠前,差点撞在一起!迹部被桦地庞大的身躯挡了一下!真田则被龙雅和桃城挡了路!
“让开!”
“别挡道!”
“滚开!”
……
又是一阵短暂的推搡和混乱!
就在这混乱的几秒钟内,龙马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昏暗小巷的深处,只留下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晚风吹过空荡荡的林荫道,卷起几片落叶。四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散发着强大气场和怒意的男人,站在一辆歪倒的红色脚踏车旁,面面相觑。地上,还静静躺着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汉堡纸袋,包装纸在风中微微掀开一角。
乾贞治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不远处的树影下,镜片疯狂反光,笔尖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
“目标成功脱离修罗场核心区域……逃脱路线选择:复杂狭窄巷道……利用环境障碍干扰追踪者效率……成功率100%……数据更新:越前龙马——环境利用与逃脱大师潜力SS级!”
“啧。”迹部看着那幽深的小巷,捏碎了手中的玫瑰,紫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懊恼和更加浓厚的兴趣。
“哼!”真田冷哼一声,脸色铁青,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小不点……”龙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和不甘,他狠狠瞪了桃城和迹部一眼,也转身朝着小巷的方向追去,虽然知道希望渺茫。
“啊……汉堡……”桃城看着地上孤零零的纸袋,又看看空无一人的小巷,挠了挠头,一脸失落和茫然。
昏暗的小巷深处,龙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他用力压着歪掉的帽檐,遮住自己因为奔跑和愤怒而涨红的脸颊,也遮住了那双在阴影下剧烈闪烁、写满了“Mada mada dane!”的琥珀色猫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