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都大会主球场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塑胶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粘稠得吸不进肺里。与不动峰的对决,从踏入这片场地开始,就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再是青学之前遭遇的喧嚣或试探,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铁锈与汗水混合的硝烟味。
不动峰的队伍,清一色深紫色队服,如同沉默的磐石矗立在对面。没有喧哗,没有轻佻的眼神,只有一道道如同淬火刀锋般锐利、经历过真正球场风暴的目光。为首的橘桔平,橘红色的短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刚毅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的岩石。他抱着手臂,深紫色的外套随意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黑色T恤,眼神沉静如渊,带着一种经历过破碎与重建的厚重威压,穿透热浪,牢牢锁定了青学阵中那个缠着醒目白色绷带的墨绿色身影——越前龙马。
龙马站在底线,右手手腕的绷带在阳光下刺眼地白。旧伤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绷带的边缘。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左手的手指,琥珀色的猫眼透过帽檐的阴影,毫不退缩地迎上橘桔平审视的目光。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动峰中学 vs 青春学园,单打三号,橘桔平 vs 越前龙马!一盘定胜负!橘发球!”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橘桔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走到发球线后,如同启动的战争机器,猛地抛起网球!引拍的动作大开大阖,带着一股原始而狂暴的力量感!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在古铜色的手臂上暴起!
“喝——!”
一声低沉如野兽咆哮般的怒吼炸响!伴随着这声咆哮,橘桔平用尽全身力量悍然挥拍!
砰——!!!
如同重炮轰鸣!网球离拍的瞬间,空气仿佛被撕裂!带着肉眼可见的恐怖气浪和凄厉的破空尖啸!不是刁钻的角度,不是诡异的旋转,就是最纯粹、最蛮横、最不讲理的——力量!绝对的力量!目标直指龙马的身体中线!如同出膛的攻城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来!
暴力网球!不动峰的标志!橘桔平的咆哮!
场边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连青学的队员都变了脸色!
龙马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球蕴含的恐怖动能!砸在身上,绝对骨断筋折!不能硬接!
千钧一发!
龙马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启动!脚步迅捷得拉出残影!不是后退,而是迎着那呼啸而来的死亡炮弹,悍然侧身滑步!重心压得极低,几乎与地面平行!球拍不再是引拍抽击,而是如同盾牌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横亘在身前!
就在网球带着恐怖气浪即将撞上身体的瞬间!
龙马手腕极其精妙地一抖!卸力!借力!引带!
呲啦——!!!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球拍仿佛发出痛苦的呻吟!巨大的冲击力让龙马的身体猛地一震!左臂肌肉贲张到极限,脚下的塑胶地面被蹬得吱呀作响!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琥珀色的猫眼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球拍带着球,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
嗖——!
网球带着被强行扭转的、不规则的旋转,如同喝醉的子弹,摇摇晃晃、却又极其惊险地擦着球网边缘,飞回了橘桔平的半场!落点浅得几乎在发球区内!
“15-0!”裁判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全场死寂!
橘桔平站在原地,没有去看那颗惊险落地的球。他那双如同猛虎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因为硬接重炮而微微喘息、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少年!刚才那一瞬间的卸力、借力、引带……那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才能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反应!这个一年级的小鬼……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
“哼!”橘桔平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哼,眼中战意更浓!“再来!”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演变成力量与意志的残酷角斗场!橘桔平放弃了所有花哨的技巧,每一球都如同咆哮的重炮,带着撕裂一切的蛮横力量,疯狂轰向龙马!目标不再仅仅是得分区,更是他的身体,他的伤处!他要碾碎这个新生怪物看似脆弱的躯壳和意志!
龙马如同狂风巨浪中的礁石!脚步快到了极致!每一次移动都带着破风声!他不再追求华丽的回击,而是用最简洁、最高效的步伐提前预判落点!面对橘桔平蛮不讲理的力量球,他不再硬碰硬,而是利用精妙绝伦的卸力技巧和极其刁钻的切削、放短,将那些毁灭性的力量一一化解,打向橘桔平最难受的位置!每一次成功回击,都伴随着手腕旧伤处钻心的剧痛和身体透支的颤抖,但他眼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30-40!”(橘桔平领先)
“Deuce!”
“Advantage,橘桔平!”
比分交替上升,每一分都赢得异常艰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汗水早已浸透了两人的衣衫,在滚烫的地面上砸出深色的印记。粗重的喘息声和网球沉闷的撞击声是球场上唯一的旋律。
“Game,橘桔平,4-3!”
橘桔平再次拿下一局!他站在底线,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刚毅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看着对面那个摇摇欲坠、却依旧用球拍支撑着身体、帽檐阴影下眼神锐利如刀的龙马,一股强烈的敬意混合着更加汹涌的战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这个小鬼……是个真正的战士!
轮到龙马发球。他深吸一口气,灼痛的喉咙如同吞下火炭。左手抛起网球,引拍的动作因为疲惫和疼痛而显得有些滞涩。他需要改变!需要打破这纯粹力量碾压的僵局!
抛球!引拍!
在球拍即将触球的瞬间,龙马的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赋予网球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同于以往的侧下旋!
啪!
发球离手!速度不算快,但轨迹极其诡异!带着强烈的侧旋和轻微的下坠,落点精准地砸在橘桔平发球区外角的边线上!
橘桔平眼神一凛!他大步上前,引拍准备用标志性的强力抽击回敬!然而,就在球拍即将触球的刹那——
那颗看似普通的发球,落地后弹起的轨迹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扭曲!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带着强烈的侧旋,朝着橘桔平持拍手外侧、一个极其别扭、几乎无法发力的位置猛地蹿去!
零式削球!龙马前世职业赛场的杀手锏之一!利用极其精妙的手腕动作和对旋转的完美掌控,赋予网球落地后近乎零弹跳并带强烈侧旋回滚的特性!
“什么?!”橘桔平瞳孔骤缩!身体强行扭转,球拍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勉强够到了球!
砰!
回球又高又飘,毫无威胁地飞向龙马半场的中路!
机会!
龙马眼中精光爆射!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瞬间启动!蹬地!冲刺!高高跃起!左手引拍如同满月!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于拍面!对准那颗下坠的、毫无防备的网球,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和不屈的意志,狠狠扣杀而下!
“喝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许久的低吼!
砰——!!!
如同雷霆炸响!网球化作一道模糊的金色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如同炮弹般砸在橘桔平脚边无人能及的死角!深深嵌入塑胶场地!
“15-0!”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记石破天惊、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完美反击震撼得失语!
橘桔平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边那个深深凹陷的球印,又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落地后微微喘息、左手紧握球拍、帽檐下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燃烧着整个太阳的少年!一股难以言喻的、棋逢对手的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充满狂野战意的笑容!
“好!好小子!”橘桔平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沸腾的战意!“这才像样!再来!”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进入白热化!橘桔平的力量依旧狂暴,但多了一份谨慎和对龙马那神鬼莫测旋转的忌惮。龙马则凭借着零式削球、精妙放短和关键时刻的搏命抽击,一次次撕开橘桔平的防线!两人在场上疯狂奔跑、对攻、救球!汗水飞溅,喘息如雷!每一次击球都带着拼尽全力的嘶吼!比分如同拉锯般交替上升!
“Game,越前龙马,5-5!”
“Game,橘桔平,6-5!”
“Game,越前龙马,6-6!抢七决胜!”
体力早已透支!意志在燃烧!手腕的剧痛如同烈火燎原!但两人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凶狠!
抢七局!每一分都如同在悬崖边搏命!
7:6!(龙马领先)
7:7!
8:7!(橘领先)
9:8!(龙马领先)
……
比分犬牙交错!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橘桔平发球!他深吸一口气,抛球!引拍!用尽最后的力量,打出一记势大力沉的中路追身球!目标直指龙马因救球而重心不稳的身体!
龙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不退反进!身体强行扭转,左手引拍,迎着那颗呼啸而来的炮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技巧,打出了一记不可思议的、在极限失衡状态下的反手直线压线球!
啪!
网球如同金色的闪电,紧贴着边线,擦着橘桔平惊愕的拍框边缘,砸在了底线死角!
“Out!比赛结束!越前龙马胜,比分7-6(抢七 10:8)!”
裁判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宣告了这场惨烈鏖战的终结。
龙马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滚烫的场地上,左手拄着球拍,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瀑布般砸落。眼前阵阵发黑,右手手腕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但他赢了!用左手,用意志,赢下了这场与力量猛兽的搏杀!
橘桔平站在原地,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他看着跪倒在地、却依旧倔强抬着头、琥珀色猫眼里燃烧着不屈光芒的龙马,眼中最后一丝不甘化为了纯粹的、炽热的欣赏!他大步走上前,没有胜利者的傲慢,只有对真正强者的尊重。
在龙马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瞬间,一只宽厚、布满老茧、如同岩石般坚硬的大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龙马抬起头。
橘桔平脸上带着汗水冲刷的痕迹,刚毅的面容上,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如同阳光般炽烈的豪迈笑容!那双经历过风暴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最纯粹的认可和激赏!
“小子!”橘桔平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干得漂亮!你很强!非常强!” 他微微俯身,那只伸出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稳稳地握住了龙马汗湿的左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这场比赛,打得痛快!”橘桔平用力握紧了龙马的手,眼神灼灼,“下次,再来一场!” 那是一个战士对另一个战士的最高认可!
龙马被橘桔平那强大的力量和炽热的战意感染,手腕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看着橘桔平那双写满真诚和狂野战意的眼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真正强者的粗糙触感和灼热温度,帽檐下的嘴角,第一次在对战对手时,勾起了一抹属于越前龙马的、充满敬意的弧度。
他没有说“Mada mada dane”。
他用力地、清晰地回握了橘桔平的手,琥珀色的猫眼里闪烁着同样的战意和认可。
“啊。”一个简单的音节,却重如千钧。
观众席的阴影中。
幸村精市静静地伫立着,鸢尾蓝色的发丝在热风中轻扬。他看着球场上那两只紧紧相握的手,看着龙马眼中燃起的、如同涅槃重生般的火焰,紫水晶般的眼眸里流淌着悲悯而洞悉的笑意,唇角那抹弧度温柔而深邃。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外套口袋中那个小小的紫色锦囊。
而在幸村身后不远处。
真田弦一郎如同沉默的铁塔,帽檐压得极低。他抱着手臂,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龙马缠满绷带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上,又扫过橘桔平那充满力量的身影。紧抿的薄唇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那是一种对真正强者的默认。他搭在左臂上的右手,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更远处,通道的入口。
手冢国光抱着手臂,金边眼镜反射着刺目的阳光。镜片后的眸光深沉如海,紧紧锁定着球场上那个被橘桔平拉起的、虽然狼狈却仿佛脱胎换骨的身影。紧抿的唇线,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那弧度里,有沉重,有释然,有不易察觉的……欣慰?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高大的身影悄然没入通道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