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臂的淤青 像发霉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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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刺骨。
又一阵冷风像刀子,初楹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旧的大衣,脖子深深缩进领口,头埋得极低。
这是第几次被辞退了?
数不清。
每一次,对方委婉或直接的理由都指向同一个事实,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终究是累赘。
再刻苦又如何,努力在他们的偏见面前轻如鸿毛。
她只是,发不出声音罢了。
眼眶干涩,酸胀感梗在喉头,却没有泪水。
连哭泣都显得多余和奢侈,麻木像一层冰壳,裹住了心脏。
今天的北城,空得出奇。
霓虹依旧闪烁,招牌冰冷华丽,街道上行人寥寥,行色匆匆,繁华的表象下,是巨大的冷清。
初楹迟钝地抬眼,目光撞向城市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跳动的时间。
啊,冬至了。
难怪。
这个日子是专属家人的仪式,围炉,团聚,抵御漫长寒冷的仪式。
热气腾腾的喧闹是别人的。
初楹没有。
家人是模糊的幻影,朋友是橱窗里昂贵的奢侈品,不属于她。
脚步无意识地加快。
出租屋狭小,空气里有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
她拉开冰箱底层,拿出一盒速冻饺子,即使无人共享,但仪式感还是不可缺少的。
电视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映在脸上,一口一口嚼着饺子,有点硬,有点凉。
舌尖尝不出太多滋味,心口空荡荡的回忆却翻涌上来。
记得之前都是在孤儿院和院长一起吃她亲手包的饺子。
福利院的旧日光影,院长模糊慈祥的面容…然后戛然而止于十八岁那条分明的线。
从此世界只有自己。
关于父母……当然想过。
想象过千千万万次。或许他们仍在人间某处,过着平常的生活,也或许,只因为她发不出声音,便把她遗弃在那个角落。
人嘛,谁会乐意带着一个注定拖累的哑巴前行?
寻找的念头不是没有,但被更大的恐惧覆盖,怕那未知的真相,冰冷的现实会刺穿最后一点微弱的念想。
刷碗,水声哗啦。
收拾停当,回到卧室,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攫住了她。
整理。
旧物翻动,初楹在衣柜最底下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蒙尘的硬纸箱触碰到指尖。
她怔住,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
打开箱盖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
箱子里,颜料、画笔、调色板…整整齐齐地躺卧着,崭新
不是她的记忆。
她不记得买过,也不记得有人送过这礼物。可那张贴在箱内壁的便签,字迹清晰无误地指向她
“初楹”。
怪异。
一种失却的熟悉感却悄然弥漫上来,像遥远的风吹动了锈蚀的风铃。
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
抽出一张画纸,笔尖触碰到白纸,看到的,想到的,那些堵在喉咙里千言万语说不出的,都在纸面上汹涌,找到了出口。
一张,两张…忘却了时间,也听不见窗外夜色如何缓慢沉淀又轻盈流逝。
当疲惫的眼皮抬起,视野边缘竟已悄然渗出灰白的天光。
竟亮天了?
她看着一夜的战利品,一张张铺展在地上的画。
疲惫之下,胸腔里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填充,是温热的。
一个念头像破土的幼芽,猛地钻出来,瞬间点亮了昏暗的眼眸,她还可以这样活着。
不用祈求谁的理解和接纳,不必被困死在哑巴的标签里。靠这双手,这些色彩,也许,能找到一条生路。
下午,北城最热闹的步行街转角。
初楹背着她小小的画具箱,在一角铺开了几张画作,她的摊位很小,画纸在风中微颤,像她忐忑的心跳。
行人如织。
偶有目光瞥过,停留不过一两秒,便迅速移开,或略带漠然,或隐含一丝难以言表的…审视?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时间在寒风中流走,无人问津,无人停下脚步细看。
走过五湖四海的游客们,早已习惯了捕捉那些被印刷复制了千万遍的著名风景。他们追捧的是标签上的名气,挂在墙上的身份象征。
至于一个路边无名的女孩和她笔下的赤诚,大抵是平庸无趣,或者可笑至极的吧?
他们的收藏夹里,只容得下被市场盖过印章的名画。
又是一阵裹挟着尘粒和城市冰冷的穿堂风扫过。
初楹猛地瑟缩了一下,用力搓着早已冻得失去知觉,指尖泛红的小手。寒意从画纸爬上她的脊背。
一个下午,画没有被带走一张,连同她的希望,都冻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
她猛地抬起头。
端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笑容和蔼的老爷爷,面摊的蒸汽在他身后升腾。
“小姑娘,吃吧”
“看你这次坐了一下午了,怪不容易的,这碗面,爷爷请你。”
初楹愣愣地看着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充满善意的眼睛。
胸腔里的酸涩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灼热地冲向鼻尖,眼底有些发烫。
她用冻僵的双手接住那沉甸甸的热碗。
老爷爷没再多言,只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便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向他那热气腾腾的小摊,身影隐入忙碌的蒸汽之中。
那份暖意顺着手心,缓慢而固执地,流向冰冷的心底最深处。
正当初楹开始默默收拾冰凉的画纸,准备结束这无望的一天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撞进她的余光。
一个小姑娘,呼着白气小跑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摊开的画,瞬间停住,像发现了宝藏似的,眼睛里倏地亮起了晶莹的星星。
她毫不犹豫地蹲下,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画稿一张张捡起,如视珍宝地拢在自己怀里。
她仰起脸
杨简青.“姐姐,这些画可不可以都卖给我呀?”
杨简青.“我有钱的!”
没等初楹做出任何反应,小姑娘已经急切地掏出钱,不由分说地塞进初楹怀里
许多张被攥得微温的纸币。
初楹一时愣住,完全没料到这样的展开,只感到那些柔软的纸张硌着自己的掌心。
小姑娘看见她怔忪的样子,以为是自己付得不够,连忙又补充道
杨简青.“那…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哥哥那里还有钱的!”
她说着就急切地想转身跑开,去找那个可能在某处的哥哥。
初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小女孩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手指虽冻得有些僵硬,但动作很轻柔。
初楹稳住小女孩,然后从怀里的那堆钱里抽了一张出来,随后摆其余的放回小女孩张开的小小手掌中。
初楹“(太多了小妹妹,这些就够了。)”
初楹的手指在冷空气中划出清晰的轨迹,试图传达。
小姑娘眼睛看着她手部的动作,起先有些困惑地眨了眨,随后像是读懂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钱,
又看看初楹温和又带着疲惫的眼睛,小眉头轻轻蹙起,像是在认真思考。
几秒后,她的大眼睛又亮起来,想出了一个新主意。
杨简青.“要不这样吧,姐姐!”
杨简青.“我把这些钱都给姐姐。”
她捧着那些被退回的钱,往前递了递。
杨简青.“姐姐给我画一幅春天的北城,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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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我来啦我来啦。”
咪.“反反复复修改🥺终于好惹!”
咪.“七月我要和佳崽在一起ꉂ(ˊᗜˋ*)。”
2025.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