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橘子炸弹

云镜宗，神州第一宗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甫一踏入宗门地界，饶是沈戾神识所见并非寻常视觉，那扑面而来的磅礴气象与精雕细琢的华美也足以令人屏息。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无不巧夺天工，灵气氤氲成淡淡的霞光，笼罩着连绵的殿宇楼阁。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灵泉淙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清雅馥郁的灵植芬芳。

最奇特的是，此地虽地处神州东北苦寒之地，宗门内部却如同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暖炉之中，暖洋洋的气息包裹全身，竟寻不到半分凛冬寒意。

可惜，这份暖意对沈戾和沈轻鸢这对姐妹来说，实在有些“过犹不及”。

“呼……”沈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厚重的雪狐大氅，只觉一股燥热从里往外冒。

她心中暗自嘀咕：这地方水汽这么足，按说该凉快些才对，怎么比蒸笼还闷？兀自磨着后槽牙，对这份“热情”的招待颇感不适。

一旁的沈轻鸢虽未言语，但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额角沁出的细汗也昭示着她同样不好受。

旁人或许不解：一个水灵根的修士，怎会怕热？大约是因为她们是异卵双胞胎，沈轻鸢的体质多少浸染了些沈戾冰灵根带来的寒气，反而对暖热格外敏感。

与她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对双胞胎。时梧升依旧是一副酷酷的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宏伟的建筑和偶尔掠过的仙鹤灵禽，带着评估的意味。

玖枍升则像只被放出笼子的雀鸟，东张西望，满眼都是新奇，仿佛在看未来新家的样板间，活力满满。

沈戾正悄咪咪地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冰灵力，试图在掌心凝结一小块冰晶降降温。

就在这专注的当口，一抹赩炽色的身影如同流火般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她们面前。

来者是一位面容温婉、气质娴雅的女子，身着云镜宗长老特有的赩炽色法袍。

她站稳后，二话不说，笑盈盈地将几个饱满水灵、散发着清甜果香的灵橘塞到她们手中。

“路途遥远奔波至此，都累了吧？先吃点果子补充补充体力。”女子声音温煦，带着天然的亲和力。

沈戾正全神贯注于“人工制冰”大业，冷不丁被塞了个冰凉圆润的橘子，手一抖，指尖刚凝聚起的寒气瞬间失控，“噗”地一声，精准地将整个橘子冻成了一块橙色的冰疙瘩！她捏着这块冻得梆硬的橘子，一脸茫然。

沈轻鸢早已接过橘子，正礼貌地向那位温婉女子道谢，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自家这个脆皮又容易走神的阿妹。

见此情景，她忍不住莞尔一笑，将自己手中那个完好无损、温软的橘子递了过去。

“想吃冰的？”沈轻鸢的声音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又透着不容置疑，“不许。吃我这个吧。”

“哦，好吧……”沈戾扁扁嘴，有点不甘心地看着手里那个冰疙瘩，叛逆的小火苗蹿了一下，“那我把它砸开吃！” 说着，她一手托着冻橘，另一只手攥起拳头，往冰橘上砸。

“咚！”一声闷响。

冰疙瘩纹丝不动，连个冰渣都没掉。

沈戾那白皙的拳头上瞬间泛起红痕，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秀气的眉毛紧紧拧起。她不信邪，咬紧牙关，更用力地再锤了一次！

“嘶——！” 更痛了！手指关节都麻了。

沈戾龇牙咧嘴地收回手，看着那依旧顽固的冰疙瘩，恼了。

我就不信了！她赌气似的，将一丝微弱的冰灵力注入冰橘内部，试图从内部瓦解它。

结果——

“砰！”一声不大的闷响。

冰橘在沈戾掌心炸裂开来！碎成了几块不规则的、带着冰碴的橘子瓣，冰凉的汁水溅了她一手。

沈戾：……？

她低头“看”着掌心狼狈的橘子碎片，表情有些呆滞。

这……这算是橘子炸弹吗？有点意思……

不远处，刚发完橘子的顾云鸩正和凑过来的林葙低声交谈：“师弟，你看这批新苗子，资质如何？别又像上次那几个，娇气得紧，没几天就……”话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爆裂声。

顾云鸩猛地回头，望向宗门深处丹房的方向，柳眉微蹙，语气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老七又炸炉了？这月第几回了？”

林葙却摇摇头，抬手指了指沈戾她们所在的新弟子群，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师姐，不是老七。是那个冰灵根的小家伙，长得蛮好看那个，不知怎么鼓捣橘子，弄炸了。”

顾云鸩的视线顺着林葙的手指，精准地落在了还捏着橘子碎片、表情懵懵的沈戾身上。

她眼睛倏地一亮，几步就走到沈戾面前，带着惊喜的笑意，俯身捧起沈戾的脸颊，细细打量起来。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美玉。

“哎呀呀，这是哪儿拐来的小宝贝？”顾云鸩的声音里满是喜爱，指尖轻轻拂过沈戾的眼角，“这双眼睛，真真是特别，像盛着月华下的雪雾，好看得紧！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沈戾这次倒没被吓到，她的神识早捕捉到顾云鸩过来的轨迹，所以只是乖乖仰着小脸，任由对方打量。

她甚至举起手里那几块惨不忍睹的橘子冰，语气带着点无辜的邀功：“在下沈戾，举事戾苍天的戾——真人，吃桔子冰吗？”

顾云鸩低头一看她掌心里那几块造型别致的“冰品”，先是一愣，随即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沈戾的发顶：“小家伙真是又乖又讨喜！这橘子冰……咳，很有创意！”

她越看越喜欢，转头就对林葙道，“不行，我得去问问云师叔，他那儿还缺不缺个关门弟子……”

话音未落，沈戾忽觉后颈处拂过一丝沁骨的凉意，如同最纯净的冰雪擦过皮肤。

再“抬”头时，眼前的身影已然变换。

神识无声铺开，迅速构建出来者的形貌特征：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面容清癯俊朗，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慵懒，眼神却深邃如寒潭，透着漫不经心的疏离。墨色长发随意束起，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额前。他身上穿着一件样式简朴、甚至有些陈旧的素色长袍，但那衣料本身却隐隐散发着清冽的寒气，一看便非凡品。

沈戾的神识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只刚刚收回的、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上。

啧，这手骨的形态比例，这指节的弧度……简直是解剖学教科书级别的完美！

恋骨癖瞬间发作，她心底甚至划过一丝极其不敬的念头：真想……剁下来，泡进福尔马林里慢慢观摩……

来人——云镜宗辈分极高的云无迹真人，仿佛没察觉到沈戾那点危险的小心思，只是伸手，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又揉了揉沈戾的发顶，动作随意得像对待自家小猫。

他唇角勾起一个带着点戏谑的懒散笑容，声音清冽如碎玉：

“不用问了。”他目光扫过沈戾，尤其在感知到那精纯的天品冰灵根气息时，眼底掠过一丝满意，“这小家伙，一看就是个皮实又反骨的料子，根骨绝佳，还是至纯的天品冰灵根……”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归我了。”

沈戾：“……？”

她微微瞪大那双没有焦点的银灰色眼眸，虽然外人看不出。

反骨？谁？我？我可是姐姐最乖巧懂事的栗子！

内心的小人疯狂反驳，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懵懂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