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争激进,林舒敏锐的察觉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增多的特务,他心中警铃大作,却仍是像没事人一样缠着齐桓,但却对自己收的小童格外注意了些,不准他随意出去。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繁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一层银灰色的纱,屋内的实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线条流畅而含蓄,与淡雅柔和的色彩相得益彰。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浸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古雅韵味。
林舒躺在藤椅上,将手中古籍随意的放在一边,捂着小腹低声咳了起来,窗外雨声淅沥,透过青竹繁茂的枝叶,有节奏的打在青石台阶上,散发着透骨的寒意,将那断断续续的咳声掩没。
林舒的四肢都如坠冰窟,寒冷似要将他吞并,可藤椅上的人却并不着急,本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人,却偏生眷恋过往。
他仍记得山上的那片桃花林,这是古板却慈祥的小老头吹胡子瞪眼,一棵一棵种下的,布满了整个山林,布满了他的回忆。
师父总是抱着他躺在藤椅上沐浴阳光,破碎的光影映射在他的瞳孔中
“师父,为什么我们要躺在这?”
“因为多晒太阳对身体好,能长高”
“可我不是植物……不用长那么高”
每到这时,师父就装作听不见,继续抱着他,横着一种无名小曲。
怀中的幼童就会咬咬自己的腮帮子,偏过头去生闷气,嗅着师父身上的味道,不似林间青竹,不似山中桃花,像是暴雨后的清澈肃列,然后就会被师父哼的小曲哄睡。
“游鱼啊~要伴着小舟去向远方啊”
“孩子啊~你在山的那边还好吗”
师父从不教他行道算卦,只是带着他研读一些医书古籍,他问过,小老头就会故作高深的摸着胡须,道
“天机不可泄露”
个屁,他见过师父真实的面容,像是天上悲天悯人不忍众生疾苦的仙人,眸子与他似像非像,带着些许缥缈的神性,不知是不是因此,他总是被唤上一声
“小江道长”
小江道长会在他蛊毒发作时彻夜的守在他身边,不眠不休好几晚,会带着他去寻最高处的蜜桃。
小江道长足尖一点,身体轻盈的去摘那最水嫩的桃子,脚尖落在含水的枝叶上又迅速升空,矫健的身姿映在皓月之下,与天同齐。
伸出的手带着志在必得,霜色发带也反射着凌厉的寒光,像是高傲的追月人,又像是人间的神明。
但现在的神明正捧着林舒跟他平分的桃子啃的满手汁水,留在原地的桃核在岁月更迭中生根发芽。
小江道长常说自己眼光好,的确,旁人也这么觉得。
误入谭山的人瞧见了林舒时总会惊叹一声“灵芝娃娃”
而我们这位“灵芝娃娃”男身女相,面若敷粉,唇若涂朱,眉如远山含黛,眼睫长而密,低垂时如蝶翼轻覆,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流畅而精致,小江道长总调笑他说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他内心嗤笑,面上也笑。
后来他稍大一些时,小江道长随口念两句就能理解的大差不差,但也庆幸当初师父没教自己玄学。
他不喜欢玄学,带着一种天然的敌意,而小师父就会摇头叹息着,不知是叹自己当初才疏学浅未教林舒学习,还是叹命运使然。
最终,他林舒还是山,林舒与他隔着数十步,眸光平静,但声音却有些哽咽
“师父……为什么一定要我下山……”
“你有你的路要走,玄学这门……”
他似是叹了口气,多年的岁月未在小江道长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仿佛比起林舒,他才是那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人。
“你天生道骨,骨子里刻着修行命,就是红尘里打滚也迟早要悟道的修行人”
“你凡间的因果未了,结束之后,定不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