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的城市交通恢复了嘈杂，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撕扯着雨后沉闷的空气。严浩翔站在市立第二中学教师办公楼四楼走廊的尽头，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楼下马路牙子边那片被警戒线圈起来的狼藉。
一辆严重变形的自行车扭曲地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旁边散落着几本浸透了泥水的教材和备课笔记，一个摔碎了屏幕的眼镜框在积水的反光中显得格外刺目。刹车痕在湿滑的路面上拖出绝望的弧线，最终消失在马路中央——那里是大型渣土车留下的、更深更重的轮胎印记。
初步报告冰冷而简洁：张真源，42岁，高二物理教师。台风过境后骑自行车返校途中，因路滑及视线受阻，与一辆违规抢行的渣土车发生碰撞，当场死亡。渣土车司机已被控制，酒精检测超标，事故责任清晰。
一场纯粹的、令人扼腕的交通意外。作为被临时抽调协助处理遇难教师善后及物品整理的法医中心人员，严浩翔本不该有太多疑虑。然而，当他踏入这间弥漫着粉笔灰、旧书籍和淡淡咖啡气息的物理教研室时，一股极其特殊、带着温和书卷气的执念，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浸润了他的感知。
这执念并不狂暴，却异常坚韧，带着一种未竟的牵挂。它没有指向事故现场的血腥，而是强烈地、固执地指向靠窗那张略显陈旧的办公桌，桌面上，一叠摆放整齐的试卷顶端，那份最醒目、用红笔标着“100”的卷子。
“张老师…小明…卷子…” 微弱的意念碎片拂过严浩翔的意识。
严浩翔走到那张办公桌前。桌面上很整洁，教案、习题集、几本物理期刊分门别类。那叠试卷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拿起最上面那份满分卷。字迹工整，解题步骤清晰漂亮，学生姓名栏写着：李明（小明）。在试卷右下角的教师评分签名栏，却是一片空白。
张真源没来得及签字。这份满分卷，就是他未了的心愿？
严浩翔轻轻放下试卷。按照程序，他开始小心地整理张真源的办公桌抽屉和个人物品。抽屉里大多是教学资料、备课本、几盒润喉糖。钥匙串放在笔筒旁边，几把常见的钥匙，还有一个……空的、孤零零的金属小挂环。挂环的形状很特别，明显是设计用来悬挂某种小型U盘或加密狗的。
空的？严浩翔拿起钥匙串，指尖摩挲着那个冰凉的挂环。他回想起在事故现场看到的散落物品里，并没有类似U盘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看向办公桌下方的主机箱。主机侧面布满了灰尘。他蹲下身，抽出主机，将接口面向自己。几个USB接口暴露在眼前。其中一个USB 3.0的蓝色接口，边缘的塑料外壳赫然出现了几道细小的、不规则的裂痕！金属触点也有肉眼可见的轻微歪斜！这绝不是正常插拔能造成的损伤，更像是被某种工具（比如螺丝刀或钳子）强行撬动、野蛮拔插留下的痕迹！
U盘不见了！USB接口被暴力损坏！这两点异常，在“纯粹意外”的定论下，显得格外刺眼。
“严老师？”门口传来一个女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是同办公室的英语老师王姐，眼睛红肿，“真源他…唉…多好的人啊…”
“节哀，王老师。”严浩翔站起身，“张老师最近…工作上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我看他东西整理得很用心。”
王姐擦了擦眼角：“他啊，就是个工作狂，对学生特别好。最近…好像是在帮学校整理什么陈年旧账？跟教学经费有关的。听他跟李主任在走廊讨论过几次，好像有些账目对不上，挺麻烦的…真源这人认真，眼里揉不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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