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术室的电子钟悬在墙角,荧光数字“3:17”在黑暗中幽幽闪烁,冷得像块冰。
张泽禹躺在手术台上,体温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汗水浸透了胸前简陋的绷带,在金属台面上洇开一圈圈深色的水痕,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墨瓶。
张泽禹“冷…好冷…”
他陷在昏迷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牙齿磕出细碎的“咯咯”声,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黑暗吞噬。
张泽禹“姐姐…我好冷…”
戚许正垂着眸,用酒精棉仔细擦拭手术刀上的血渍,金属刀刃在微光下泛着冷光。
听见这话,她的动作骤然顿住。
下一秒,共生的寒颤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有无数根冰针在刺,让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
指尖泛起一层细密的凉意。
她转身扯过旁边储物柜里的无菌敷料,轻轻盖在张泽禹身上。
可不过片刻,干燥的布料就被他的冷汗彻底浸透,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张泽禹“别走…”
张泽禹突然猛地抬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滚烫得像烧红的烙铁,箍得她生疼,声音里带着破碎的依赖。
张泽禹“我最爱…最爱姐姐了…”
戚许下意识想抽回手,可昏迷中的少年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
他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指节绷得发白,连掌心的纹路都因为用力而泛出红痕。
共生的疼痛顺着手腕蔓延开来,戚许的手臂瞬间传来沸水浇过般的灼痛,让她眉头紧蹙。
戚许“松手。”
她冷声道,另一只手已经摸向旁边的手术刀,指尖触到冰凉的刀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张泽禹却突然哭了。
不是平时那种混着疯癫的笑泪,而是像个无措的孩子。
肩膀微微耸动,抽泣声细碎又委屈。
张泽禹“他们都打我…爸爸也打我…只有姐姐…只有姐姐不丢下我…”
滚烫的眼泪滴在戚许手背上,温度高得惊人。
她握刀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
这种温度的泪水,意味着他的体温早已超过危险阈值。
再这么烧下去,就算之前清除了寄生虫,也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戚许弯腰,一脚踢开旁边的药品柜。
柜门“哐当”撞在墙上,里面的药盒、针剂散落一地。
她蹲在地上翻找退烧药,可大多药盒上的有效期早已过期。
几支针剂的玻璃瓶甚至裂开了缝,褐色的液体顺着裂缝渗出,黏糊糊地沾在指尖。
最后,她在柜子角落摸到半瓶密封的酒精,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物理降温方法。
她蘸着酒精的棉签刚碰到张泽禹的额头,他就突然安静下来。
他微微偏过头,蹭着她冰凉的手心。
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只终于找到热源的小动物,声音软得发糯。
张泽禹“姐姐…好香…”
高烧让他胸口的伤口缝合处开始发炎,红肿的痕迹透过绷带隐约可见。
共生的灼痛顺着神经传来,戚许的额头也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得不单手拧开酒精瓶。
另一只手被张泽禹攥着无法动弹,只能低头用牙齿撕开棉签包装,始终没挣开那只滚烫的手。
张泽禹“姐姐…别讨厌我…”
张泽禹的呓语渐渐变得破碎,语气里满是恐惧。
他的手指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指尖在虚空中胡乱抓挠。
像是想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挣脱什么。
戚许的目光落在他的无名指内侧。
那里有一圈细密的齿印,深浅不一。
像是人在极度恐惧时,自己咬出来的伤痕。
最后他的手指终于松了劲,无力地垂落在手术台边,像断了线的木偶。
戚许迅速抽回手腕,上面已经留下一圈深红的握痕,泛着灼热的痛感。
但下一秒,她转身扯过柜子里所有的无菌敷料,一层层盖在张泽禹身上,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这次,张泽禹的手指安静地蜷在身侧,像终于找到锚点的船。
不再颤抖,也不再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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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