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我脱口而出,手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门没锁,我轻轻推开一条缝。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宋亚轩蜷缩在床上,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侧躺着,背对着门,肩膀随着压抑的呼吸微微起伏。电脑还亮着,幽幽的光映在墙壁上。
我走进去,带上门,隔绝了客厅的黑暗。
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薄荷气息。
我走到床边,蹲下身,轻声问:“怎么了?感冒了?”
他没转身,只是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声音瓮声瓮气的:“……没事,睡一觉就好。”
看着他露在被子外一截白皙的后颈,还有那固执蜷缩的背影,几天来积压的委屈、心酸和担忧,混杂着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了上来。
什么姐弟界限,什么刻意疏远,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只知道,他在生病,他在难受,而我心疼得要命。
“起来,量个体温。”我的声音放软了,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指尖下的肌肤烫得惊人。
宋亚轩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下。
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有些干裂,眼神因为发烧而显得湿漉漉的,带着点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平日里那种冷硬疏离的气场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像只淋了雨、急需温暖的小兽。
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什么冷战,什么隔阂,都被这病恹恹的模样冲散了。
“发烧了。”我蹙眉,手心覆上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证实了我的猜测。“家里有体温计吗?”
“……书桌抽屉里。”他哑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委屈,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
我起身去拿体温计,又倒了杯温水回来。
让他含好体温计,我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看着他。空气安静下来,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得不像话。
几分钟后,我拿出体温计一看:38.9℃。
“这么高!”我吓了一跳,“吃药了吗?”
“吃过了……好像没什么用。”他小声嘟囔,声音带着点鼻音的软糯,和平日里低沉冷冽的语调判若两人。
“我去拿退热贴。”我起身,刚要走,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
他的力道不大,甚至有些虚弱,但那温度却像烙铁一样印在我皮肤上。
我回头,对上他因为发烧而格外明亮的眼睛。
“姐姐……”他叫了一声,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浓浓的依赖和……撒娇?“别走……难受。”
这三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又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所有的坚持和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我不走。”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在他床边坐下,声音是自己都没听过的温柔,“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抽出手,去客厅拿了退热贴和湿毛巾。
回来时,他依旧睁着眼睛看着我,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全然的信任。
我小心翼翼地帮他贴上冰凉的退热贴,又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他闭上眼睛,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似乎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睡吧,我守着你。”我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将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拨开。
他“嗯”了一声,却悄悄把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轻轻握住了我放在床边的手。
他的掌心依旧滚烫,带着薄茧的手指有些无力地缠着我的手指。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却没有抽回手。
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指间传来的、带着病弱却无比真实的依赖。
时间在昏黄的灯光里静静流淌。
他握着我的手,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似乎终于抵不过药力和疲惫,沉沉地睡着了。
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褪去了白天的冷硬和疏离,只剩下纯粹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纤长的睫毛。
这一刻,心底那些刻意压抑的、模糊不清的情感,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再是“姐弟”的标签可以掩盖,也不再是“界限”可以阻挡。
我喜欢他。
不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
是看着他生病会心疼得要命,是握着他的手会心跳加速,是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会忍不住想触碰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点惶恐,但更多的是豁然开朗的甜蜜。
我轻轻回握了一下他滚烫的手,指尖拂过他微烫的手背,像在安抚一只熟睡的小兽。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房间里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药味和薄荷气息的暖意。
之前的隔阂与冰冷,仿佛都被他掌心的温度和我心底涌动的暖流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