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那扇厚重的自动门,如同一道冰冷的天堑,将林晚彻底隔绝在外。门内是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闪烁的指示灯和医护人员低语的模糊声响,构成一个与死神博弈的无声战场。门外,是消毒水气味浓重到刺鼻的走廊,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塑料座椅冰冷的反光,和一颗悬在深渊边缘、无处安放的心。
林晚蜷缩在靠墙的塑料椅上,像一只被风雨摧残后、羽毛凌乱的小鸟。额角的纱布隐隐作痛,但远不及心口那片空茫的钝痛来得清晰。苏晓晓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但林晚的手心依旧冰凉。
她的视线穿透厚重的玻璃门,贪婪地、近乎偏执地锁定在那个模糊的身影上。江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粗细不一的管线,氧气面罩覆盖了大半张苍白的脸,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缠着厚厚纱布的额头。他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像一尊被冰封的脆弱雕塑。每一次仪器上绿色的波形平稳跳动,她的心才跟着落回胸腔半拍;每一次呼吸面罩上的水雾变得稀薄,巨大的恐慌又会瞬间攫紧她的咽喉。
“晚晚,喝点水吧?” 苏晓晓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她嘴边,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
林晚机械地摇摇头,目光没有离开玻璃门内分毫。喉咙干涩发紧,但她感觉不到渴。脑海里像有一台失控的放映机,反复播放着废墟里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他逆着人流、撕裂混乱的白色身影;他染血的脸上翻涌的惊惧与决绝;他用脊背为她撑起那片狭小天空时身体的剧颤;还有……他紧攥着她的手,嘶哑到破碎、却字字千钧的告白……
“答案……是你……”
这四个字,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反复钩扯着她混乱的思绪和脆弱的神经。甜蜜吗?在那样的绝境里,听到这迟来十年的回应,心尖确实像被最滚烫的蜜糖猝然烫了一下,带来一阵剧烈的、带着痛楚的悸动。可紧随其后的,是灭顶的恐慌和巨大的不真实感。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偏偏要在生死一线、他可能……可能永远闭上眼的时候才说?是濒死的幻觉?是绝望中的托付?还是……压抑了十年,终于被死亡的威胁撕开了那道冰冷的封印?
她不敢深想。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几乎将她溺毙。她怕这迟来的答案,会成为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响。她怕自己连追问一句“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在ICU门外冰冷的光线里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晚蜷缩着,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麻木,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紧绷中有些恍惚。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和焦虑的询问。
“辰辰!我的辰辰在哪里?!”
“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林晚茫然地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一对中年夫妇正跌跌撞撞地朝ICU门口跑来。男人身形挺拔,穿着考究的深色西装,此刻却眉头紧锁,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女人保养得宜,气质温婉,此刻却脸色煞白,泪流满面,几乎是被男人半搀扶着才能行走——是江辰的父母。
“叔叔!阿姨!” 苏晓晓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林晚也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双腿却一阵酸软无力,只能扶着椅背勉强支撑。
“晓晓!林晚!” 江母一眼看到了她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来紧紧抓住林晚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辰辰呢?他怎么样了?啊?他伤得重不重?”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林晚和苏晓晓脸上扫过,最后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ICU大门,泪水汹涌而下。
“阿姨,您别急,江辰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手术顺利……” 苏晓晓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江母,语速飞快地解释着,“额头伤口缝合了,背部挫伤和骨裂需要静养,脊椎神经万幸没有大碍,有轻微脑震荡,现在在ICU观察……”
“ICU……在ICU……” 江母喃喃着,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被旁边的江父用力扶住。
“别慌!听医生怎么说!” 江父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镇定,他看向林晚,目光锐利而沉重,“林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辰辰怎么会伤得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