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父的目光像探照灯，带着审视和一种沉重的压力。林晚的心猛地一缩，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废墟里江辰用身体为她挡住重物的画面清晰地闪过，他背上承受的冲击力似乎隔着时空再次砸在她的心上。

“叔叔……”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是……是为了救我……地震的时候，一块很大的水泥板掉下来……他……他把我推开，自己……”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江母闻言，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江父的脸色也更加阴沉，他紧抿着唇，下颌绷紧如铁，看向ICU大门的眼神充满了沉痛和忧虑。他没有再追问林晚，只是用力揽住几近崩溃的妻子，沉声对匆匆赶来的护士长说：“我们是江辰的父母，我们要进去看看他！”

护士长快速确认了身份，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安抚：“家属请冷静，病人刚刚结束手术，还在麻醉恢复期，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但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观察。按规定，ICU现在不能进去探视，请你们在门外等候，有任何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

“不能进去……” 江母绝望地重复着，泪水涟涟地看向那扇冰冷的门。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江辰父母悲痛欲绝的样子，听着江母压抑的哭泣，巨大的负罪感几乎要将她压垮。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江辰不会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他那么骄傲、那么完美的人，现在却……那句“答案是你”带来的悸动，此刻被更深的痛苦和茫然所淹没。她甚至不敢再看江辰父母的眼睛。

就在这时，护士长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封袋走了过来，里面装着几件沾满灰尘和暗褐色血污的物品——是江辰被送进手术室前换下的衣物。

“这是病人的随身物品，请家属确认一下。” 护士长将袋子递给江父。

江父沉重地接过袋子。江母也凑过来看，泪水落在透明的塑封袋上。里面是一件被撕裂、沾染着大片血污和泥灰的白色校服衬衫，还有一条同样脏污的黑色校裤。衬衫的口袋位置，似乎鼓鼓囊囊地塞着什么东西。

江父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隔着塑封袋，用手指将衬衫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同样沾着灰尘和点点暗红血渍的、屏幕碎裂的黑色手机。

林晚的呼吸骤然一窒！那是江辰的手机！

江父看着碎裂的屏幕，眉头拧得更紧。他下意识地尝试按了一下侧面的电源键。碎裂的屏幕竟然微弱地亮了一下！屏幕中央，赫然显示着一条未发送成功的短信草稿！

时间，定格在地震发生前的几分钟。

收件人一栏，只有一个字：[晚]

而短信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进林晚的脑海：

“志愿表，别填北大，物理系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