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是护士听错了？还是他只是在无意识地呓语？

她不敢再出声，只能静静地、贪婪地看着他。目光描摹着他苍白的脸颊，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想起废墟里他染血的脸，想起他嘶哑的告白，想起那条未发送的短信……巨大的心疼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极其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露在被子外的手。她不敢真的握住，只是用冰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碰了碰他微凉的手背。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那只苍白的手，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

ICU里，时间仿佛被浓稠的消毒水气味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凝固了。林晚屏住呼吸，所有感官都聚焦在指尖那微乎其微的触感上——像冬日里一片最细小的雪花落在滚烫的皮肤上，瞬间融化，却留下了一道清晰到足以灼伤灵魂的印记。

紧接着，那只手的手指，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蜷缩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一只疲惫的蝶在寒风中微微翕动翅膀。

然后，那蜷缩的指尖，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在她停留在他手背的指尖上，轻轻、轻轻地……勾了一下。

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不是幻觉。

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勾连，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晚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狂喜和灭顶心痛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捂住嘴，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只苍白的手，和他紧闭的、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睛。

“江辰……” 她再次用气声呼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言喻的祈求，仿佛想用这微弱的声音将他从沉沉的黑暗里唤醒。

病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只有氧气面罩上规律凝结又散开的水雾，证明着生命的存在。那只刚刚给予了她微弱回应的手，也重新变得安静，软软地搭在白色的被单上，仿佛刚才那一下轻勾，已经耗尽了他苏醒后所有的力气。

可林晚知道，那不是她的错觉。他听见了。他回应了。即使是在意识混沌的边缘，即使是在身体的剧痛和药物的双重压制下，他依然……在回应她。

这个认知，像最滚烫的熔岩，瞬间融化了废墟里积攒的所有恐惧和冰冷，也点燃了心尖上那簇名为希望的火苗。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心疼和酸楚。他该有多疼？该有多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却还记得回应她……

护士走了过来，轻轻碰了碰林晚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时间到了，病人需要绝对安静休息。

林晚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仿佛要将此刻他脆弱又安静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对着护士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ICU。

厚重的自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个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回应。门外的走廊，依旧是惨白的光线和冰冷的塑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