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喧嚣渐渐平息。江辰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还算安稳，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江母在陪护床上翻了个身。

林晚揉了揉酸胀发涩的眼睛，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凌晨三点。她放下手中的笔，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做了几个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短暂的清醒。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痛楚的吸气声。

林晚的心瞬间提起，立刻转身回到床边。

江辰的眉头又拧紧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稳的梦境，身体在固定器的限制下极其轻微地挣扎着，唇瓣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题……解……不……”

声音破碎而模糊，像被风吹散的叹息。但林晚听清了。

题……解不开……

即使在昏迷的梦境里，即使在身体的剧痛中，他挣扎的，依旧是那道“解不开”的题吗？是高考？是保送？还是……那场猝不及防、将他所有规划彻底打乱的地震？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林晚的鼻尖。她俯下身，用气声，在他耳边极轻极轻地说，像是在安抚一个在噩梦中挣扎的孩子：“解开了……江辰……那道题……解开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病床上的人似乎真的听到了，紧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开，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重新陷入了相对安稳的睡眠。

林晚直起身，看着他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的脸，胸口被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心疼和决绝的情绪填满。她重新坐回椅子，没有再看笔记，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了她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脸。她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极其慎重地输入：

清华大学物理系 保送政策

物理竞赛国家级奖项 保送细则

特殊情况下 高考缺考 高校招生政策

一行行冰冷的政策条文在屏幕上滚动。她看得极其专注，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截屏、记录。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不再是那个被物理折磨得抓耳挠腮的女孩，更像一个在绝境中寻找生路的战士，试图从字里行间，劈开一条通往他梦想的荆棘之路。

阳光再一次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将病房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清晨的医院走廊渐渐有了人声，送早餐的推车轱辘声，护士查房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江辰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比昨天苏醒时显得更有力一些。他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初醒的迷茫在眼底弥漫了一瞬，随即被身体的剧痛拉回了现实。他下意识地想动，肩背处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疼痛！

“唔……”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紧咬的齿缝间逸出，额角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别动！” 一个带着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声音立刻在他耳边响起。

江辰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晚那张凑得很近的脸。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乌青，额角的纱布边缘透着淡淡的血色，头发也有些凌乱。但那双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幽暗却执拗的火苗，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里面写满了紧张和……一种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沉重的决心。

“疼……是不是？” 林晚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迅速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她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