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心狠狠一沉。她最害怕面对的时刻,还是来了。她迎着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至少四周……完全不能下床,不能用力。高考……”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声音低了下去,“陈主任说……以现在的状况……不可能参加了。”
“轰——!”
江辰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嗡鸣!眼前的光线瞬间扭曲、发白!高考……不可能参加?!
他所有的规划,所有的努力,物理竞赛的冲刺,清北保送的唾手可得……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随着林晚口中那冰冷的“不可能”三个字,轰然崩塌!碎成了齑粉!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绷紧如铁,额角的青筋因为巨大的冲击和强忍的情绪而根根暴起!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巨石的冰面,瞬间碎裂!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失落,以及一种被命运无情嘲弄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输液的针头都开始回血!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和剧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辰辰!辰辰!你冷静点!别这样!” 江母吓得哭喊起来,拼命想按住他。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看着他眼中那片碎裂的冰湖,看着他因绝望而颤抖的身体,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猛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覆上他那只紧攥床单、青筋暴起的手!
入手一片冰凉和黏腻的冷汗。
“江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嘶哑和从未有过的强硬,用力握紧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和力量,“看着我!”
江辰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空洞而冰冷,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林晚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死寂的病房:
“你听着!高考!我去!”
“清华物理系!保送资格!我去争!”
“你错过的路,我替你走!”
“你解不开的题,我替你解!”
“江辰,你给我躺好了!好好养伤!你的未来……我林晚,替你守着!”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破釜沉舟的力量,如同惊雷,在病房里炸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心口剜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江辰的身体猛地僵住!攥紧床单的手指因为巨大的震惊而骤然松开!他死死地盯着林晚,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里,翻涌的绝望和失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风暴席卷后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看着她苍白憔悴却异常坚定的脸,看着她额角刺目的纱布,看着她眼中那两簇仿佛要燃尽一切的火焰……那句石破天惊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灼热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眼。江母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林晚,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小追着自己儿子跑的女孩。
江辰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想反驳,想斥责她的不自量力。清华物理系?保送资格?她?那个物理成绩在及格线上挣扎、被他无数次嫌弃“基础太差”的林晚?
可所有的话语,在对上她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时,都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没有半分迟疑,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孤勇和沉重。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晚依旧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目光毫不闪避地迎视着他,像一株在废墟里倔强挺立的幼苗,宣告着向风暴开战的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江辰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缓缓平复下来。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再次睁开时,眼底的冰湖似乎平息了一些,但那片深沉的墨色里,却沉淀着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情绪。他不再看林晚,目光有些失焦地投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着什么极其苦涩的东西。
最终,他极其微弱地、几不可闻地,从紧抿的唇缝间,挤出一个沙哑到极致的音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