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几乎能猜到江父此刻在想什么。儿子前途尽毁,保送无望,高考缺席,未来一片迷茫……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她。那个从小缠着他儿子、在他眼里或许只会“闹腾”的林晚,现在却夸下海口,要替他儿子去争清华物理系的保送资格?这听起来,是多么荒谬而不自量力的笑话!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能想象江父此刻心中的失望、焦虑,甚至可能……还有一丝迁怒。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驱散那瞬间的退缩。不行!不能退缩!她答应过江辰的!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转身离开了楼梯间。她没有走向江父,而是径直回到了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江母正坐在床边,握着江辰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低声说着什么。江辰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眉宇间那抹隐忍的褶皱并未抚平。
林晚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没有看江母,目光直接落在床头柜上那几本被她抱来的、属于江辰的物理笔记和习题集上。她走过去,动作极其小心地将它们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阿姨,”她看向江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我出去看会儿书。江辰这边……麻烦您了。” 她没有解释看什么书,也没有说去哪里看。
江母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怀里那几本厚厚的物理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你去吧,小心点,别累着。”
林晚抱着那摞沉甸甸的书,转身走出了病房。她没有走向电梯,而是走向了刚才的楼梯间方向。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灼痛而沉重。
她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江父依旧坐在那张长椅上,指间的烟已经燃尽,只剩下一截灰白的烟蒂。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林晚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她抱着书,径直走到长椅的另一端,在距离江父最远的那一头,坐了下来。冰冷坚硬的长椅让她微微蹙了下眉,但她毫不在意。
她将怀里的书放在膝头,最上面一本,就是江辰那本凝聚了无数心血的物理竞赛习题集。她翻开扉页,他干净利落的名字映入眼帘。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能从纸张间汲取到他留下的冷静和专注。然后,她低下头,无视了不远处那道带着沉重压力、甚至可能隐含审视的目光,无视了这充满药水味的冰冷环境,无视了额角伤口的隐痛和身体的疲惫,整个心神,彻底沉入了那片由符号、公式和江辰清晰笔迹构筑的世界。
她的目光极其专注,一行行扫过那些对她而言曾经如同天书的复杂推导和精妙解法。时而蹙眉凝思,时而用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模拟着解题的轨迹。遇到实在卡壳的地方,她也不急躁,拿出自己的草稿本,一笔一划,极其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演算起来,试图理解他每一步跳跃的思维。阳光透过楼梯间高处的窗户,斜斜地照在她低垂的头顶,给她凌乱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书页的翻动声中悄然流逝。楼梯间里很安静,只有林晚偶尔因顿悟而发出的、极轻的吸气声,和她翻动书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