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他重新站直身体，激光笔的红点再次稳稳落在巨大的PPT屏幕上，低沉磁性的声音无缝衔接，继续他被打断的阐述，冷静得仿佛刚才掉笔、看人、导致台下记者狼狈失态的人不是他：

“……正如我们在此处观测到的反常量子霍尔效应边缘态，其鲁棒性在非厄米扰动下展现出前所未有的……”

演讲继续，严谨而高效。

台下，林晚却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耳根却火烧火燎般滚烫。胸前冰冷的湿意紧贴着皮肤，提醒着她此刻的狼狈和难堪。而更让她心慌意乱、无地自容的，是那道短暂却精准锁定她的目光！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看到她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一个眼神吓得打翻了水！

十年！十年磨砺出的职业冷静和伪装出的淡然，在他这道目光下，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林晚猛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找纸巾，胡乱地擦拭着胸前的狼藉，动作仓惶又笨拙。速记本被带落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捡。只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马上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该死的江辰！混蛋！十年了，他凭什么还能用一道眼神就让她方寸大乱？凭什么？！

论坛茶歇时间。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辉，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试图冲淡学术研讨的紧张感。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点心甜腻的气息。

林晚躲在会场角落一个巨大的绿植盆栽后面，背对着喧嚣的人群。她刚才冲进洗手间，用烘干机勉强处理了一下前襟，深灰色的布料上依旧残留着大片明显的水渍，边缘皱巴巴的，像一张难看的哭脸。她懊恼地扯了扯衣襟，试图让它看起来平整些，却只是徒劳。

“林大记者，躲这儿干嘛呢？玩捉迷藏？” 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晚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是同行兼损友陈浩，端着两杯咖啡，一脸促狭地看着她胸前：“啧啧，这行为艺术挺别致啊？刚才演讲太精彩，激动得泼自己一身？”

“滚！” 林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意外！纯属意外！”

“意外？” 陈浩挑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看不像。刚才江大博士演讲掉笔那会儿，眼神可是直勾勾往你这儿瞟呢！然后你就……啧啧，这反应，很耐人寻味啊林晚同学？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旧情？嗯？”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指尖微微泛白。她强作镇定，嗤笑一声：“旧情？陈大记者，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我跟江博士这种学术界的天花板，八竿子打不着好吗？人家看的是……是会场后方！我倒霉坐他视线延长线上了而已！”

“是吗？” 陈浩拖长了调子，明显不信，还想再八卦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