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林晚。”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直面深渊般的疲惫和释然,“从废墟里爬出来,躺在ICU,离开榕溪……我用了十年,去理解那种失控,去确认那个答案。去试图……重新构建一个能容纳这个‘唯一解’的新世界模型。”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上,眼神有些空茫,仿佛在回溯那漫长而艰难的十年。
“它很复杂。充满了无法量化的情绪干扰项,逻辑链条常常因为你的一个眼神、一条无关紧要的朋友圈而崩断。它需要引入全新的维度,比如‘思念’,比如‘后悔’,比如……‘害怕永远失去’。”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晚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十年沉淀下来的、浓烈而复杂的感情,“这个模型构建得很艰难,充满了错误和反复。直到今天,在会场,看到你……” 他的目光在她狼狈的衣襟上扫过,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我才意识到,它可能永远无法完美运行。因为核心变量‘林晚’,依旧是一个不可预测的、随时会颠覆一切的黑洞。”
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再次前倾,双臂随意地搭在桌沿,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坦诚和……请求?
“所以,林晚,”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重重敲在林晚的心上,“这道题,我一个人解了二十年。从符号,到变量,到失控的唯一解。我解出了答案,却无法完成最终的验证。”
他微微停顿,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林晚震惊失语的脸庞,以及窗外璀璨的万家灯火。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问道:
“你愿意……做我的验证者吗?”
“不是符号,不是变量。”
“是林晚。”
“活生生的林晚。”
“愿意……和我一起,把这个解不完美的世界,走下去吗?”
空气彻底凝固了。咖啡厅里舒缓的爵士乐仿佛消失了,窗外的车水马龙也成了无声的背景。整个世界,只剩下卡座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和他那句沉重如誓言般的请求。
林晚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毫不掩饰的复杂情愫,看着他额角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疤,看着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下露出的、一小截线条流畅的锁骨。时光的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倒流、重组——六岁葡萄架下他嫌弃的眼神,十六岁光荣榜前他冰冷的拒绝,晚自习灯光下他握着粉红兔子笔的修长手指,废墟中他染血的脸和嘶哑的吼声,ICU外冰冷的等待……最后,定格在他此刻这张写满了疲惫、释然、孤注一掷的坦诚,和一种近乎卑微的请求的脸上。
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后怕……所有纠缠了二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在他那双燃着余烬般暗火、却又带着破釜沉舟般坦诚的眼眸注视下,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蒸腾,只留下心口一片滚烫的、灼人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