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朱缘和黎深日日守在集市摆摊,一晃眼就过了两个年头。
某个冬日,天上毫无预兆地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街上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跑到朱缘的摊子买伞好回家。
朱缘一时忙碌了起来,因而错过了对面摊子上黎深怅然若失的目光。
“来了!”黎深心中暗暗道,随即收了摊子,撤了障眼法,长袍外披着深蓝的斗篷,沿街而去。
很快,深蓝色的孤绝背影消失在大雪中,像被吞噬了一般。
……
朱缘忙了很久,围着雨伞摊子的人群才全部撤去。她放松了一下略微酸痛的肩膀,突然发现对面的黎深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先回去了吗?可是他从来没有扔下她自己先回去过!
朱缘心里忽地泛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要找黎深!这是她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且越来越强烈,她随手拎起一把伞就往他们住的地方冲。
她刚到了巷子口,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灵力,不是来自黎深的!
黎深说过,不是所有有灵力的人都是同类,相反,有很多是潜在的敌人,让她发现这类人的时候,第一时间隐藏自己!
她不敢大意,隐藏起了自己的灵力,装作一个普通的路人,往住的地方走去。
可是,越走,她感应到的灵力越强烈,她心中有了一个让她不安的猜测:灵力的来源不会是她和黎深的住所吧?
这个猜测很快被证实,住所的大门内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另外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老者拱手道:“禀告主上,屋内有司命大人的灵力残留,却并无人在!”
老者捋了捋长徐,微微叹气:“罢了!司命大人也并非第一次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等该习惯才是!”
中年人憨厚的脸上眉头紧蹙:“可是,司命大人也并非第一次被那变数所误,若这次再……我们该当如何?”
老者:“先莫丧气!司命大人元气未满,下这一场大雪更是伤上加伤,未必能将那变数藏的圆满。你且再随我去找寻一番,若是能找到,并除了她,也算是大功一件!若找不到也无妨,毕竟从未有人能伤到司命大人死命护着的人,也不算我等无能!”
说罢,二人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朝街口方向走来。
在附近听了全部的朱缘心惊肉跳,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下雪的人不是她,他们说的司命大人肯定是黎深,那变数呢?是她吗?
她无法自欺欺人,这里住着的除了她就是黎深,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所以,敢情这二人竟然是来杀她的?
她不敢耽搁,赶紧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用手中的伞牢牢地罩在自己头上,仿佛那伞就是现在唯一的依靠。
老人带着中年人一路走过,一边大范围地用灵力查探着周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二人经过朱缘的时候,老者余光无意识地扫过朱缘顶着的伞。
那伞的伞面上覆盖着整整一层厚厚的雪,和街上无数把伞一样,老者并未起疑,扫了一眼便就罢了。
若是他再多看一眼,便能发现,那伞的伞骨木质如玉,光泽莹润。而那伞的伞面……它并无伞面,那厚厚的一层雪便是伞面。伞面上的雪像是牢牢地粘在上面,一粒也未曾滚落。
朱缘确定他们二人不会折返之后,迅速冲回了家。
那二人那么蠢,他们的话怎可尽信?说不定黎深就躲在家里,让他们找不到呢!
她一定要找到黎深,每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可是她在家也没有找到黎深,却在冲到他房间的时候,冲开了一个小小的禁制,霎时,年前虚空中漂浮着几个字。
“勿念,勿寻,勿离开伞面!”
朱缘喃喃地念出了面前的几个字,心中的不安被放至最大。
黎深他早就知道会出事!他都已经做了全部的安排了!
那黎深呢?他有没有事?
那两个人说,黎深并非第一次被那她所误,还说,黎深元气未满,下这一场大雪更是伤上加伤,那他……
朱缘不敢细想,她听了那两个人的话,就知道黎深瞒了她很多事,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追究,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找到黎深!
到时,他若无事,朱缘定要他好看!
若他有事……
朱缘摇了摇头,不去猜想这个可能性。她抓起伞,就往外冲。
“啊!”
朱缘出门的时候触发了另一个禁制,她被关在了黎深的房间,出不去了!
又有字悬浮在她面前:
“我知你必去寻我,原谅我将你困在此地。且耐心些,待雪停,禁制自会解除。再有,这几日,望阿凝静心,信我,莫念,莫寻!”
朱缘望着虚空中的字,愤怒地拍了一下打不开的门,哭喊道:“黎深!你混蛋!”
朱缘并非没有告诉黎深她的名字,黎深却始终以“阿凝”的名字称呼她。
她曾问过为什么,黎深淡笑着,跟她说:“等时机到了,自然疑惑可解!”
神神叨叨的。
……
朱缘背靠在墙上,憔悴的眼睛无焦地盯着面前的地面。
雪还没有停,黎深也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
就连大花都在一年前回山上抱窝了,黎深还说等它有孩子了,就抱它的孩子来养。
骗子!
黎深给她准备和水和食物,她赌气地碰也不碰。
现在的她,又饿又困,还孤身一人被困一处,这处境让她想起了刚开始被困在祭台上的时候。
黎深真是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雪悄然停了,禁制也无声解除。
朱缘又饿又困,早已晕倒在地。禁制解除时,空中悬浮的字迹慢慢汇聚,凝实,化成了一颗洁白如雪的茉莉花落在她脸上。
茉莉花近乎霸道的香味将朱缘唤醒,她懵懂地坐起,茉莉花从她脸上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来,脱在手心,仿佛看到黎深带着永远浅淡的微笑对她说:“恭喜你,得偿所愿!”
她恍然记起,她之所以跟着黎深下山,初衷可不就是那一盆茉莉花吗?
可是,黎深你骗人!你货不对板啊,我要的是一盆茉莉花,可以种的那种!我要山坡上开满茉莉花!
你给我一朵算怎么回事?
朱缘抹着眼泪站起来,要出门找黎深算账。
她拿在手里的茉莉花极轻极柔,她在想,要把它放在哪里,它才会不枯萎,一直这么美呢?
想了想,她放在了伞的顶端。
就像伞顶开出了一朵花一样!
她看着,就咧开嘴笑了。
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一世,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