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二十,门锁“嘀——”一声。
门还没全开,热浪先滚进来,裹着一个灰头土脸的逍遥。
额前的碎发拧成绺,发梢滴着汗,顺下颌往下淌,“我要融化了——”
逍遥拖着长长的尾音,像被晒化的雪糕,
一边蹬掉鞋,一边扑向冰箱。
冰箱门“砰”地打开,冷气白雾扑面而来,
他直接蹲在冷冻室前,扒拉出一盒香草冰淇淋,
勺子都懒得拿,掀开盖就啃。
冰碴子沾在嘴角,冻得他龇牙咧嘴,可下一秒还是幸福地眯起眼:“续命中……”
沙发上,零抱着一袋逍遥早上塞给他的蜂蜜黄油杏仁,坐姿笔直,他看着逍遥那副快要升华的样子,眉梢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为什么热成这样?”
声音淡淡,却把一袋抽纸隔空丢过去。
逍遥单手接住,抽出一张,胡乱擦了把脸,
汗湿纸巾立刻皱成一团。
“旧仓库,空调早报废了!连窗都是封死的…”
他说得含混,嘴里还含着半口冰淇淋。
“我差点以为要享年二十一,直接成木乃伊。”
零微微侧身,给他让了点位置,逍遥却没有坐过来,逍遥三两下啃完冰淇淋,
把空盒往垃圾桶一扔,伸懒腰,骨骼发出噼啪轻响。
“我去冲个澡,前辈那么香香的,我可不想弄的脏脏的。”逍遥说着,将手机从裤兜里抽出来放在茶桌上。
“前辈,帮我拿条浴巾,在你衣柜第二层。”
逍遥声音从走道传来,已经带着踢踏拖鞋的动静。
零“嗯”了一声,起身时顺手把空调调低两度,冷气像瀑布泻下,吹散客厅残存的热浪。
浴室水声很快响起,哗啦啦砸在瓷砖上。
零抱着浴巾站在门外,指尖在门板上轻敲一下,里头立刻安静两秒,然后一声闷笑,“就挂在门把上吧,我可不想又被骂。”
零把浴巾挂在门把上,转身回客厅。
逍遥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提醒:
【牛马老板语音】
零垂眸,拇指在屏幕上轻轻一滑,把手机关掉。
……
夜已经沉到底,客厅只留一条落地灯的暖光。
电视开着,音量调得很低,主持人像在水里讲话,咕噜咕噜,听不清内容。
逍遥盘腿坐在沙发外侧,怀里抱着一只玻璃碗。
碗里盛着刚削好的白桃,果肉切得方方正正,像一排小骰子。
他用叉子戳起一块,递到零唇边:“张嘴——”
零半靠在沙发扶手,背脊笔直,像训练有素的军校生;可还是顺着那声命令,微微启唇,把桃子含进去。
汁水在齿间炸开,甜得过分。
零垂下眼,咀嚼的动作很慢,像在品尝。
逍遥看着他,忽然笑:“零,好不好吃?”
零“嗯”了一声,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逍遥便又戳了一块,自己没吃,继续递给他。
电视屏幕的光在逍遥脸上流转,描出他睫毛的弧度和唇角的笑意——
那么亮,亮得零几乎不敢直视。
零把目光移回电视,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脑子里转着陈旧的念头:
“我有什么好?”
他绝情,也冷漠,像悬在天边的死月,光都是由太阳借来的,照在人身上没有温度。
而逍遥是太阳,生来灼热,连尘埃都镀成金色。
太阳为什么要围着月亮转?
逻辑上说不通。
零用余光去描逍遥的侧脸——
那人正专注地盯着电视,手里动作却没停,叉子像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臂,每隔几秒就递一块水果。
零忽然想,如果此刻自己离开,逍遥会不会也只崩溃?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零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他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喜欢时装作深情,厌倦时抽身便走,连血都可以瞬间回流进心脏,刀口不留一滴。
“零?”
逍遥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叉子悬在半空,果肉已经碰到他的下唇。
零才发现碗空了,最后一块桃抵在自己齿间。
他张口含住,舌尖不小心碰到叉尖,
细微的金属凉意让他猛地缩了下。
逍遥笑了:“怎么,走神了?”
零没回答,逍遥抬手,用指腹抹去他唇角沾到的一点桃汁。
动作很轻,像擦玻璃上的指纹,一触即离。
“零,你在想什么?”
零抬眼,灯光映在瞳孔里,像两块冷而薄的玻璃。
“在想……”
他停顿半秒,声音低到只能两人听见:
“如果有一天,我不想被喂了,你会不会把叉子收回去?”
逍遥怔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睛,把叉子轻轻放回碗里,发出清脆的“叮”。
“那就换你喂我。”
他说得理所当然,又把碗放在桌上,整个人顺势往前一倾,额头抵在零的肩上,声音闷在布料里,像撒娇又像宣誓:
“但是你不准收回去太久,我会饿。”
零的手指扣在沙发布的边缘,指尖泛白。
电视里开始放广告,色彩夸张得刺眼。
那光斑晃得他眼底生疼。
零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学不会毫无保留地爱人,但他可以学着——
比如此刻,他抬起手,摸着逍遥的脸颊,动作生涩却固执。
逍遥愣了半秒,头微微一倾,闭上眼,那模样,如此痴情。
零没有缩手。
他想。
也许寒月也可以试着靠近太阳,
哪怕最终被灼烧殆尽,
也比永远在远处借光来得诚实。
——
他抬眼,嘴角挂着一贯的坏笑,声音压得又低又黏:“零……”
逍遥猛地向前一压,腰挤在他的双腿间,磨蹭了一下。
零的手指一簇,收回手来,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他侧过脸,嗓音冷得像刚化开的冰泉:
“不许…开,不对,不许。”
“哪有——”
逍遥拖长了调子,手臂撑在零的身侧,把人困在沙发扶手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电视机的光在他们之间晃动,
映得逍遥眸子里的笑意越发欠揍。
“这里只有我们。”
“而且,我们是情侣。”
他低头,声音贴着零的耳廓,热气钻进耳蜗,“前辈……你明明就很喜欢我……”
零垂着眼,睫毛在脸颊投下一道细线。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
只是抬手,手背抵在逍遥的胸口处,
把两人之间那点暧昧的距离重新隔开短短一寸。
“喜欢,不代表要随时随地上头。”
零的嗓音低而稳,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哑,“你先坐好。”
逍遥没动。
他盯着零看,像在研究什么高精尖仪器,
半晌,忽然笑出一声轻“啧”,
“你耳朵红了,每次……”
零:“……”
逍遥见好就收,懒洋洋地退回原位,“行,不开黄腔。”
“那——”
他侧头,声音软下来,“可以牵个手吗?就牵一下。”
“我今天搬了一下午箱子,手都快断了。”
“需要充个电。”
零没说话。
过了两秒,他把手掌摊开,搁在两人中间的沙发垫上,
掌心向上,指尖微蜷。
逍遥愣了半秒,嘴角瞬间扬起,像得到全世界最大的奖励。
他把自己的手覆上去,十指相扣,掌心贴掌心,温度交换。
零的手有些凉,指节修长,骨线清晰。
电视里的广告声淡出,背景乐变成轻飘飘的钢琴。
逍遥用拇指蹭了蹭零的指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零。”
“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要憋着好不好?”
零眸光微动,他侧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指缝,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没事,我只是在想——”
“我给你的,和你要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逍遥眨了下眼,忽然把相扣的那只手举到唇边,
在零的指背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前辈,我不贪心。”
“你给我多少,我就收多少。”
“剩下的……”
他笑的很认真,“我可以自己慢慢赚。”
零没再说话,却只觉得耳根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