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十一)

零那句话一出口，空气像被按了暂停键。

小黄原地愣住，高举的双手还僵在半空，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啊？不、不办啦？”

爱丽丝推了推眼镜，试图打圆场：“可以办个小范围私人仪式嘛，就我们几个，连PPT都不用——”

“没那个必要。”零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平直。他站在起哄圈的中央，像一块突然降温的冰，把所有热情都冻成尴尬。

人群瞬间安静，只剩下咖啡机“咕噜”一声收尾。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投向逍遥。白发青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还抱着工作资料，脸上看不出情绪——嘴角虽是扬的，却像被固定在“礼貌”档。他垂眸盯了地板两秒，再抬头时，眼底那层灰雾忽然被笑容冲散。

“没事啦。”逍遥先耸耸肩，又冲大家摆摆手，语调轻快得像在拆礼物而不是拆台，“确实太麻烦了，零他也不喜欢热闹……我们已经有监护协议啦，法律上够硬，感情上也够真，仪式那种东西不重要——”

他侧目看向零，眼尾弯成柔软的弧度：“随他高兴，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是对零说的，声音低下来，像把决定权整个递过去。零没说话，只极轻地点了下头。

小黄讷讷地放下手，小声嘀咕：“那…好吧……”

逍遥笑出声。气氛这才重新回暖，众人笑着散开。爱丽丝叹了口气，把文件抱在胸前，冲逍遥竖起大拇指：“宠夫狂魔。”

逍遥挑挑眉，不置可否。直到人群走远，他才伸手勾住零的肩，把人往电梯里带。

电梯门合拢，镜墙映出两人并肩的影子。零看着那道倒影，声音轻得像在对自己说：

“对不起……”

逍遥侧头回答：“这是什么话？”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金属壁映出交叠的影子。零低声一句“对不起”刚落，逍遥就侧过身，拿肩膀轻轻撞他，笑得云淡风轻。

“道什么歉呀，‘生死状’都签了，还怕少个仪式？”他抬手，指尖顺势滑到后颈，摸着，“真的没关系。”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停车层，逍遥却继续勾着零的腰，把人往阴影里带，声音压低，带着半真半假的抱怨：

“再说了，我也不喜欢跟亲戚打招呼——‘哎呀怎么还没对象’‘早点结婚生娃’……想想就头皮发麻。要是真摆酒，肯定得请一堆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长辈，万一杯子一举，嘴里蹦出句‘可惜了俩小伙子’，我怕我忍不住翻桌子……”

零被他逗得唇角松动，却还是蹙着眉：“可你刚才在人群里……”

“我刚才？”逍遥耸耸肩，眼尾弯成月牙，“我只是在给你解围，顺便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啊——”

“不办婚礼，就不用收红包，也不用听‘谁娶谁嫁’的废话，更不用担心有人偷拍发朋友圈。省得流言蜚语先开口，我们直接不给机会。”

“阿零，协议在手，你也在手——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婚礼’的最高规格了。剩下的，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零望着他，应道：

“好。”

零罕见地笑出了声，眼角弯出浅浅的月牙。语调带着点难得的俏皮：

“虽然意定监护比结婚证好用，可也是高风险——你就不怕我圈钱跑路？”

逍遥挑眉，一脸的纵容。

“什么钱不钱，作为你的监护人及爱人，这是理所应当的，嘻嘻。”

风险归风险，余生归余生。

况且，逍遥才不会在意。

……

电话铃响起时，逍遥窝在沙发里啃薯片，顺手按下免提。艾伦的声音从免提里跳出来，带着久违的、不掺杂质的语气：

“恭喜啊，两位。”

逍遥把薯片袋往旁边一推，夸张地说：“托你的福，终于把自己合法卖出去了。”

“回欧洲前，我请你们吃饭。”艾伦顿了顿，声音低了一度，“就当……感谢零。”

“下个月就走？”零先开口，语气听不出波动。

“嗯，家族那边项目收尾，得回去签合同。”艾伦笑，“以后大概常年混实验室，偶尔来中国出差，到时候我过来会给你们发消息，带着小黄他们一起出去玩。”

逍遥抬眼，和零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揶揄，没有暗刺。他轻笑：“好呀好呀，正好我现在，‘妻’管严，穷得要死。”

电话挂断，屋里短暂安静。逍遥伸了个懒腰，忽然感慨：“昆仑回来之后，他好像……终于把盔甲脱了。”

“说到底，也是一起死过一次的交情。”逍遥歪头，靠到零肩上，白发蹭过对方耳边。

几天后，公司。

艾伦拎着两大袋咖啡和牛角包进门，小黄“哇”地冲上去：“艾伦…你要回欧洲了…呜呜呜。”

“少来，我没钱给你花……”艾伦把袋子递给她，又转头看向阿念，“甜品券也给你充好了，别省着。”

阿念的眼睛弯成月牙：“突然这么暖心，搞得我们真的会舍不得你了。”

“常回来。”逍遥端着杯子走过来，举杯示意。

艾伦笑骂一句——

“做作。”

“唉？我就是这样。”

“也就零受的你，换成别人，估计想打死你。”

“当然，我又不是见个男人女人都喜欢!”

老板无声地晃过来，长手一伸，艾伦刚放在逍遥桌子上的那杯冰摇柠檬已到了他掌心，动作熟练得令人发指。

逍遥余光扫到，一秒戏精上线：“啊！你怎么又抢我吃的？”

老板咬着吸管，躲开他：“嗯，我不想下楼买，怎么了？”

“呜呜呜……”逍遥双手捂脸，指缝却张得老大，露出狡黠的眼，下一秒，他直接伸手。

“十几块，至于吗？”

“我要最近旁边楼下很火的那家的优惠券，你肯定有。”逍遥指尖勾啊勾，“给我嘛！”

“嗯哼！你有没有搞错，我自己都要…”老板故作高冷，手却已经伸进口袋，摸出一张粉色券，啪地拍在逍遥掌心。

“去，去……”

逍遥笑得比券还粉，转头冲零晃战利品，“阿零，下班陪我去看看！”

“你明天来公司研究所一趟。”

“哦。”

老板斜了他一眼，咬着吸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