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自动门滑开,逍遥踩着准点的“滴”声迈入。墨镜一推上架鼻梁,嘴角那抹惯常的弧度便像被程序同步抹平——瞬间切换成高高在上的冷漠脸。
白衬衣领口紧扣,领带笔直,长辫束得干净利落,裤身收腰,每一步都带起不起波澜的风。
老板戴着牛马头套跟在后面,双手插兜,步伐却像被设定好的跟班距离。逍遥没回头,声音先冷冽地抛出:
“药品进度?”
“已达预期。”牛头套里传出闷声,却掩不住那股子笃定,“临床那批试验体,指标全部合格。”
墨镜后,逍遥的灰眸倏地亮了一下——惊喜像火花掠过,却即刻被深色镜片吞没。他微抬下颌,压低嗓音:
“好,好,等会儿让我去看一下。”
“是,一周后会给他们首批投放。”老板轻敲平板,光屏弹出古蜀地形图,“随后直飞实验场——全程封闭,直到数据回收。”
逍遥指尖在屏幕上轻滑,眉尾几不可察地一挑:“封闭多久?”
“最长一个月。”老板顿了顿,像故意补上最后一击,“期间无法与外界联系。”
一个月——足够了。
逍遥指腹悄然摩挲腕上的佛珠,声音冷得像寒铁:“好。”
老板点头,牛头套在顶灯下投出狭长阴影:“公司只要数据,其余——任你。”
逍遥没再说话,转身走向,病号区。
那是五千年来,第一次离“永远”这么近,也是第一次,离“失去”这么近。
……
观察舱的自动门“嘶啦”一声滑开,冷白灯像刀锋切进来。
墙角蜷着的孩子瘦得几乎透明,肋骨在病号服下根根突起,听见响动,他猛地抬头——眼底布满恐惧,像受惊的幼兽,拼命往阴影里缩。
逍遥摘掉墨镜,随手揣进胸袋,嘴角却扬起那副标准而虚伪的弧度。
他单膝蹲下,声音压得又轻又柔,像怕惊碎空气:“别怕,我不是来打针的~”
孩子抖得更厉害,脚跟蹭着地面,发出细碎的“嚓嚓”声。
逍遥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指尖微微收拢,做出一个“过来”的手势——腕上的佛珠随之滑动,珠子相撞,发出极轻的“嗒嗒”,像诱捕器的倒计时。
“听话。”
他笑得温文尔雅,眼底却是一片寒潭。
孩子被那笑容蛊惑,怯生生地挪了半步,苍白的指尖碰到逍遥的掌心——
观察舱外,老板透过强化玻璃看清全程,他猛地一震,牛马头套下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怯怯地转身离开。
逍遥从病号区回来,他一脚勾过转椅坐下,墨镜推回发顶,语气像在点评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报表:“可以,恢复力不错。”
老板倚在旁边。他顿了两秒,声音压得极低:“……那个孩子。”
“杀了。”逍遥耸肩,指尖拨弄佛珠,一粒一粒滑过,发出轻快的“嗒嗒”声,仿佛刚才只是掐灭一盏灯。
老板喉结滚动:“永生…能杀死?”
“你在质疑我?”逍遥抬眼,灰眸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光。
空气瞬间冷了三度。老板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嗯哼…没有…”
“他已经很痛苦了,放他轮回下一世。”
逍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起身:“好了好了,快下班了。我还要去菜市场……今天做点什么呢?阿零不喜欢油腻的…番茄牛腩?还是柠檬鱼片?”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出走廊,背影在夕阳里被拉得修长,像一面刚洗净的旗帜——没人看得出,那上面曾沾过血。
……
厨房的灯光昏黄,映着两人对面而坐的小桌。零夹了一块牛腩,筷子悬在碗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今天在研究……”
话到一半就断了。他垂下眼,喉结微动。
逍遥愣住,筷子尖还滴着汤汁。他看见零睫毛投下的阴影,看见那双钴蓝眼睛瞬间暗了一度,心口像被细针扎了一下,疼得无声。
“哎呀,没什么。”他迅速换上轻松的语调,尾音却软得发哑,“就是帮着整理数据,复印扫描,打打杂。”
零没再追问,低头咬那块牛腩,嚼得很慢,仿佛连咀嚼都怕惊动什么。他早就知道逍遥是内部的人——那些实验编号、保密章、血样冷藏柜,逍遥肯定都碰过,所以零从不过问,也不敢过问,他为公司卖命,压榨习惯了。
“阿零,吃这个。”他低声说。
零的睫毛颤了一下,筷子重新伸向盘里,夹了一块笋子。
“下个星期咱们去古蜀遗迹出任务。”逍遥把牛腩夹零碗里,番茄塞进自己嘴里。
零点点头,完全没听进去。
片刻后,他忽然起身,走向客厅,弯腰从茶几桌下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条装木匣。匣子用深色胡桃木打造,四角包铜,龙纹扣锁在灯下泛着幽金。
“给你的生日礼物。”零把木匣推到逍遥手里,声音郑重。
“真的吗!”逍遥的眼睛瞬间亮起,笑得热烈。他双手掂了掂分量,“还挺重的……花了多少钱啊?”
“别问。”零耳根微红,耳尖却悄悄透出点得意。
逍遥“咔哒”一声推开铜扣——
一股淡淡的檀香迎面扑来。匣内丝绒底托上,静静躺着一柄龙纹檀香扇。
扇骨通体用陈年紫檀雕成,龙鳞以极细的金银丝嵌出,扇面是手工缂丝,底色墨,龙身暗金,随光线变化仿佛游动。一股幽凉木香混着金箔冷意,像把夜色一并收进扇骨里。
“约了好久,找你苏州非遗师傅定做的。”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逍遥家里虽然躺着几把,但也没有这把好看…指尖抚过龙鳞,触感微凉,却一路烫到心口。他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笑,像怕惊动扇面上的龙。好半晌,他才抬头,灰眸里晃着浅浅水色:
“阿零,它比我所有的生辰礼物都贵——贵到我只能用一辈子来还。”
零轻咳一声,别过脸,耳尖红得透亮:“什么话…没,没那么夸张吧。”
逍遥把扇子轻轻阖拢,龙纹在灯下收拢成一条暗金的线。他将木匣扣好,推到桌上,像把整颗心也暂且收进安全区。下一秒却忽然起身,走过俯身吻在零的额心,声音带着笑,尾调上扬:
“我去洗碗…洗碗回来淦你哦——”
“逍遥!”零的耳根瞬间炸红,伸手就要去抓他。逍遥早有预判,一个闪身往厨房溜,结果脚背撞到椅脚,“哎吆!痛,痛…”一声惨叫,抱着脚原地单腿蹦。
“活该。”零低声笑,却掩不住眼里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