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六)

巫铃儿猛地举起手中的营地灯，发疯似的朝她砸了过去！“砰”的一声，金属底座正中额头，小黄踉跄后仰，鲜血顺着鬓角直流。

爱丽丝惊呼，一把护住小黄：“巫铃儿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巫铃儿喘着粗气，眼神癫狂，“你自己看她的头——有受伤吗？”

小黄捂着额角，指缝间却不见血再涌。她愣愣摊开手，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结痂，几秒便只剩一条淡红细痕。

爱丽丝瞳孔骤缩，下意识摸向自己手臂——昨日被树枝划开的口子，同样平滑无痕。

巫铃儿后退两步，冷笑：“还不明白？我们早被公司‘升级’了！自愈、体能、感官——所有数据都在悄悄跑表。这里不是剧本，是最终调试场！”

零缓缓转身，灯的光束像刀锋扫过巫铃儿扭曲的脸，营地灯被她攥得吱呀作响，金属边缘割破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她却笑得更大声：

“所以你们还担心他做什么？”她抬手，直指众人，“你们说逍遥好——这好那好——不就是他见过你们几条贱命吗？！”

光束里，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闪着癫狂的冷光。

“用你们那脑子想一想！”她啐了一口，声音陡然拔高，“他有什么资格能杀死那些怪物？靠体力？靠枪法？还是靠他那张会哄人的脸？”

爱丽丝下意识护着小黄后退，薇薇安却像早就料到了一般，脸色平静。

巫铃儿步步逼近，嗓音像铁钉刮过玻璃：“薇薇安跟我说过了——上次昆仑的时候，他都已经掉进了冰窟窿了，可他还是出现在你们眼前？！”

她猛地转身，灯光横扫，照出众人惊愕僵硬的影子。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压低声音，却字字如刀，“他根本不是人！”

话音落地，长廊尽头像回应般吹来一阵阴风，卷起地上的碎叶与灰烬。零站在风里，面沉如水——

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会崩断。

零垂下眼，声音低哑却平静，像在陈述一份迟来的验尸报告：

“他确实死了。”

“什么？！”爱丽丝小黄阿念几乎同时惊呼，光束齐刷刷打在他脸上。

零抬起手，示意她们别靠近他，目光却穿过灯光，落在远处漆黑的青铜壁——那里没有倒影，没有退路，只有被时间封存的真相。

“但不是在昆仑那一次。”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像在吞咽一块烧红的炭，“而是四年前……我从古蜀坍塌里醒来的那一次。”

巫铃儿抱臂而立听零继续道，那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巫铃儿的猜测没有错——他是假的。因为太完美了，完美到我自己都察觉不到漏洞。”

“真正的逍遥，早在四年前就死在那场坍塌里。”零的声音发颤，却固执地一字一句，“我的失忆症，也是在那一次，所以在醒来之后，把‘他’重新编码、植入、调试——我带着一个‘假人’，走了整整四年。”

灯光下，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却终于抬起眼，看向众人：

“现在…留下我……和一个再也找不到的死人。”

长久的沉默。

只有风穿过长廊，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替谁提前哭过一场。

……

他们来到了之前的祭坛，当初逍遥在这里刺了那个祭司一刀，零转身看着那个坍塌，“你们去录数据…我有点事，你们小心。”

爱丽丝他们点了点头，留零一个人站着那方坍塌上……

记忆里:那祭司身体焕发出一阵巨大的金色波动，将众人震开。逍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祭司撞飞出去三米多远，撞到了墙上。

零爬起身想要冲过去帮忙，可为时已晚。逍遥脚下的地开始坍塌，眼睁睁看着逍遥和那祭司一同掉了下去……

零咬着手电下到坑里，他四处照着，最终手电灯光停在角落…他的手指不停收紧，目光由静变成愤怒。

……

公司派来的直升飞机悬在峡谷上方，螺旋桨卷起狂风，吹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舱门敞开，冷白灯光像一条救赎的通道，却照得零的影子蜷缩在地，迈不开腿。

爱丽丝去拉他，手臂绷得生疼，那具身体仍像钉在原地。“零，走啊！回家！”

“爱丽丝……”零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我有点累了。”

“说什么胡话！”爱丽丝红了眼，拽住他肘弯，“回家好不好？数据拿到了，命也还在——”

“可我不知道哪一段才是命。”零抬起眼，瞳孔里映出旋转的机翼——真真假假层层叠叠，像错帧的影片，无法重叠。

“那就对比！四年前的坍塌，和现在——就算他是假的，又如何？让你感到舒适、感到被爱的，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真实！”

风更大，吹得零的兜帽不停颤动。他垂下头又很快抬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们先走……我需要处理一些事。”

“你一个人能处理什么？”

“处理一个…恨的人。”零退后一步，脱离她的手，嘴角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放心，我会回家——只是不是现在。”

舱内警示灯闪烁。小黄在舱门口急得直跳脚，却不敢冲下来。爱丽丝被薇薇安半拖半拽拉进舱门，目光仍死死锁在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