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澜的目光掠过那杯酒,并未立刻去接。
他的视线,反而落在了上官砚离递酒时不经意显露的玉坠上。那冰魄玉在雅间柔和的灯光下,流转着内敛而神秘的微光。
“好玉。”苏惊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似有实质,在那玉坠上停留了一瞬。
他抬起手,并未去接酒杯,修长的手指却径直探向她的手腕。上官砚离心中警铃大作,指尖内力微凝,几乎就要本能地缩手反击!
然而,苏惊澜的手指并未触碰她的肌肤,只是极其自然地拂过她系着玉坠的银链,指尖堪堪擦过那枚冰冷的冰魄玉坠。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替她整理了一下滑落的链子。一股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内力,如同最柔韧的蛛丝,顺着那银链,无声无息地侵入玉坠,更试图沿着链子,探向她手腕的脉门!
上官砚离心神剧震!好敏锐的感知!好霸道的内力!她体内修炼的“玄霜诀”瞬间自行运转,一股极寒的内息从丹田升起。
如同冰封的河流骤然解冻,沿着经脉急速涌向手腕,强硬地将那缕试探的内力阻挡在腕脉之外!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腕间无声碰撞!
冰寒与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熔金化铁的灼热感瞬间交锋!上官砚离只觉手腕一麻,一股寒气不受控制地沿着经脉反冲而上,几乎要冲破玄霜诀的压制!
她强忍着喉头翻涌的血气,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那眼尾的微红都未曾变化分毫,只将手中的酒杯又往前递了递,声音依旧柔婉:“九爷?”
苏惊澜的手指离开了银链。面具下的薄唇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意味不明。
他并未收回那缕试探的内力,反而任由它被上官砚离的寒气击散消融。
“姑娘这玉,寒气内蕴。”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终于抬手,接过了那杯酒。指尖看似随意地捏着杯身,位置恰好是上官砚离下过“千机引”的杯沿内侧!
“佩戴久了,难免侵体。需得寻一方暖玉温养,方是长久之道。”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的眼孔,再次对上上官砚离清冷的眸子,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内力交锋从未发生。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上官砚离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暖玉温养……这话……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他认得这玉?
更让她心头狂跳的是——苏惊澜接杯时,拇指指腹,正正按在了她下过“千机引”的那处杯沿!并且,他捏着酒杯,姿态优雅地送到唇边,竟就着那个位置,浅浅啜饮了一口!
酒液入喉。苏惊澜喉结微动,面具下的神色看不分明。他将酒杯轻轻放回案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酒不错。”他淡淡评价道,目光却依旧锁着上官砚离,“姑娘,请吧?”上官砚离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指尖在宽袖下微微发凉。他喝了……他明知有问题,还是……试探?
她起身,水红色的裙裾如同花瓣般散开,走向角落放置的古琴。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阴冷寒意,毫无征兆地自丹田深处猛然炸开!
如同万载玄冰瞬间破封,尖锐的冰刺狠狠扎向四肢百骸!寒毒!竟然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被方才那一瞬间的内力激荡引动了!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上官砚离眼前猛地一黑,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着转身的惯性,硬生生稳住步伐,走向琴案。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刃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的里衣,面具下的脸色定然惨白如纸。她扶着琴案边缘,缓缓坐下。
冰魄玉坠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触感,毫无异样。不能露怯!绝不能!
上官砚离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几乎被冻僵的内息,压住那翻江倒海的痛苦。纤纤十指,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抚上了冰冷的琴弦。
第一个清冷的音符自指尖流泻而出,如同冰泉滴落深潭,瞬间压下了雅间内无形的暗流与杀机。
琴音流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与竭力维持的平稳。
苏惊澜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目光却透过面具,锐利如鹰隼,捕捉着琴案前那道水红色身影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她呼吸间那极力压抑的紊乱……一丝不漏地落入他的眼中。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指尖轻轻叩击了一下光滑的紫檀木。
朔风立在他身后,如同磐石,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只有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一切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