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风被裹挟着,被迫刮起的声音吗?
将军府后院一处庭院空地中,青石地板原本圆润光滑的表面上,一道道或横或竖,深浅不一的痕迹,遍布在这庭院中的每一块青石地板上。
“啪”的一声,一抹金色击于正中那块痕迹最多的青石板上。
赤金鞭身泛着凛凛寒芒,攻势顺着鞭身逐渐收敛。
所谓收回一团放出一片,收回如虫,放出如龙,收回如鼠,放出如虎,说的便是这习鞭之法。
庭院中,手持金鞭之人,一袭闺阁女子打扮,此时却气势截然相反。
刚收作一团的软鞭,随着女子眼神一厉,鞭身瞬息甩出,鞭子瞬间绕在廊柱之上,女子步伐轻盈迅捷,旋身接力绕着廊柱翻出,软鞭发挥完作用顺势收回,任其主挥舞。
阳光自天空穿云而下,金色的鞭子犹如一条金蛇,蛇身上下翻飞,带动着周围的风声,呜呜咽咽,好似鬼泣神嚎。
女子身法迅捷如豹,一条鞭子被其耍的虎虎生风,寒气肆意。
庭院门外候着的丫鬟金玉直勾勾盯着庭院中正在舞鞭的女子,眼睛里的光彩亮的灼人。
这才是她家小姐,她家小姐乃将军世家之女,家族世代将领统帅,裴家三代满门忠烈,世代征战沙场,镇守边疆。
小姐是裴氏嫡支三代以来的第一个女孩,裴氏一脉,阳盛阴衰,旁支每一位小姐都颇为金贵,更别说,裴月胧,是嫡支嫡脉的嫡小姐了。
裴月胧自出生,便被裴老将军上奏请命,封了护国郡主,那是先帝对裴老将军的一个承诺,先帝和裴老将军都以为,这个承诺用不到了,没想到裴氏还真稀罕地出了个女娃娃。
可以说,裴月胧是真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她在北梁,是连公主与皇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不是说她本身有多厉害,有多与众不同。
这份荣耀,是她的父兄,祖父,祖祖辈辈用命打下来的。
是一代又一代的裴家军将士们,跟着裴将军保家卫国拿命填出来的。
是裴氏满门子孙,无一例外,尽皆在战时披挂上阵,征战沙场,最后几乎全部马革裹尸的下场换来的。
这荣耀,让人享的理所应当,却又悲痛难当。
不知旁人感受如何,反正作为既得利益者裴月胧,每每遇上皇家任对她礼让时的举动,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自己荣耀加身。
而是父兄离家时,看着她时,舍不得却又狠心决绝转身的背影。
是她连续一个月都擦不完的,裴氏祠堂里,那密密麻麻的,上着香的牌位。
有裴氏子弟的,有裴家军士的。
光登记册,至今为止,已有厚薄不一共六百三十七本,代表了六百三十七场战争死亡登记名册。
每一位战死的裴家军士,牌位都按照军中职务,一一排列在他们的主帅周围。
可笑的是,这诺大的裴氏祠堂,每年连个祭祀的主持者,都只能是年迈幸运得存的裴家老将,或是还未长成的少年裴家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