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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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滞了几息。

侠隐看着小女孩那双眼中燃烧的不顾一切、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火焰，又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杨炽妤。

侠隐那张冷若寒霜的脸上，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忍着极大的不耐烦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奈。

侠隐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低沉仿佛从冰原深处传来。但她手上动作丝毫未停，迅速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的玉葫芦。

拔开塞子，一股清冽如雪、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连林间的腥臭都被短暂压制下去。

她将玉葫芦小心倾斜，三滴浓稠如蜜、闪烁着温润柔光的碧绿色玉髓般的液体滴落下来，精准地落在杨炽妤背后那最严重的创口处，以及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上。

“嗡——！”

微弱的碧光从伤处亮起，如同甘泉渗入干涸的大地。那足以致命的血肉模糊伤口，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生长着。

新鲜的肉芽快速覆盖了外露的骨骼，可怕的伤口迅速收口止血，留下一层浅浅的、需要时间恢复的嫩红疤痕。

淤青肿胀也以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杨炽妤原本因剧痛和失血而不断抽搐的身体奇迹般地逐渐平复，微弱的呼吸似乎也平稳有力了一丝，小脸不再死白如纸，恢复了一丝人色，但依旧在昏迷之中。

做完这一切，侠隐看也没看那碧光流转的伤口，随手收起玉葫芦，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跟我走吧采儿。” 侠隐的声音重新变得清冷，目光再次落回到紫发小女孩身上。

看到杨炽妤真的不再流血，呼吸变得平稳，身体也不在抽搐，小女孩眼中那几乎要焚烧一切的毁灭冰焰瞬间消褪下去，重新变回了之前那种空洞的平静。

但那份平静深处，那一点微弱得随时会熄灭的生之火焰，似乎又颤颤巍巍地燃了起来。

她的小手动了动。

她缓缓地、极其极其缓慢地、近乎是一种神圣仪轨般的姿态，将被血浸透、还温热的“也枯山”手链紧紧贴在自己破旧的小衣服内里，靠近心脏的位置。

然后，在侠隐的注视下，小女孩做出了另一个让侠隐眼中瞬间掀起一丝波澜的动作。

她吃力地、却极其坚定地动了动另一只小手。

沾满血污、皮肤有些破裂的小手，颤抖着伸向自己同样沾满泥土的右手无名指。

那里，原本戴着一枚与“也枯山”气息同源、却更加古朴沉重、铭刻着奇异荆棘纹路的指环——“勿忘我”。

小女孩的手指极其笨拙却又蕴含着某种倔强的力道，试图将这枚指环褪下。

或许是太过虚弱，或许是“勿忘我”本身那无形的阻力，又或许是指环上沾染的血污干涸黏连。

她努力了好几下，苍白的小脸上因为用力而泛起病态的潮红，那枚指环却纹丝不动。

小女孩停下了动作，没有再勉强自己苍白无力的手指。她只是低下头，用同样沾着血污的小脸，在那枚漆黑冰冷的“勿忘我”戒面上，极其珍重地、轻轻贴了一下。

没有声音，但那个动作本身，仿佛已承载了千言万语。

然后，她抬起头，空洞的紫眸越过侠隐，最后深深地、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杨炽妤。

接着，她向侠隐伸出了那只紧握着、沾染着杨炽妤和自己血污的小手。手心摊开，里面赫然躺着那枚似乎耗费了她极大心神才决定留下的——漆黑的戒指，“勿忘我”。

眼神里的意思直白而恳切。

给她。

侠隐的目光在那枚古朴冰冷的戒指上停留了一瞬。

侠隐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伸出手，从小女孩冰凉、沾满血渍的手掌中，极其小心地拈起了那枚还带着女孩体温的“勿忘我”。

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握着一小片轮回本身。

小女孩紧盯着侠隐接过戒指的动作，空洞的眼眸深处，最后那点紧绷的火焰如同完成了使命的烛火，倏然熄灭。

所有的神采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浓重的、无边无际的疲惫与虚无。娇小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倒去。

侠隐的身影如幻影般上前一步，刚好用一只手扶住小女孩倾倒的身体，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并将那枚沉重的黑色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了杨炽妤还在昏迷中的左手无名指上。

指环套入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幽光从漆黑的戒面上流淌而过，随即沉寂下去。戒环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自身的大小，完美地贴合了杨炽妤纤巧的指根，既不会脱落，也不会过紧。

紫发小女孩躺在侠隐的臂弯里，身体虚弱得如同轻飘飘的羽毛。

但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她那双空洞的紫眸，依旧固执地、竭尽全力地抬起眼皮，隔着冰冷的空气，最后深深地、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地上那个昏迷的女孩。

那目光中，最后残留着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依恋、无声的告别，像凝结成冰的水滴即将消逝前最后的光芒。

侠隐无声地叹了口气，身影如同融入林间薄雾般，带着怀中的小女孩瞬间虚化消失，只留下原地几道细微的扭曲空气痕迹。

空地上，只剩下昏迷中的杨炽妤，身体还浸在污浊的血水和泥土之中，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漆黑沉重的“勿忘我”戒指，戒面上沾染的血污尚未干涸，在穿透林间、变得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暗红粘稠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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