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

小贝壳三岁生日那天，顾承屿在会议室收到了视频通话请求。

屏幕里突然冒出个沾满奶油的小脸，苏晚的声音远远传来："快跟爸爸说生日快乐！"女儿举着歪歪扭扭的贝壳蛋糕，鼻尖上还沾着蓝莓酱。

"不是爸爸生日，"顾承屿压低声音，钢笔在文件上洇出墨点，"是小贝壳生日。"

"爸爸吹蜡烛！"女儿固执地把手机怼到蛋糕前，三根蜡烛的火苗在镜头里跳动。财务总监看见他们素来严肃的老板突然对着手机鼓起腮帮，轻轻"呼"了一声。

视频挂断后，副总裁发现季度报表空白处多了个蜡笔画的贝壳。顾承屿面不改色地合上文件夹："新项目代号。"

下班回家时，他特意绕路去买了女儿最爱的海星玩偶。推开家门却愣在原地——客厅地板上，苏晚正和女儿用毛毯搭帐篷，四周散落着彩纸折的小船。小贝壳头顶着他的旧领带当头巾，看见他就扑过来："爸爸！我们坐船回小岛！"

顾承屿单膝跪下来接住女儿，闻到她身上混合着奶香和椰子沐浴露的味道。苏晚跪坐在"帐篷"里对他眨眼，发梢还挂着彩带，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海盗公主。

那晚他们挤在儿童帐篷里讲故事。小贝壳抱着新海星睡着后，顾承屿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东西："今天路过珠宝店..."

丝绒盒里是对贝壳形状的耳钉，在夜灯下泛着珍珠光泽。苏晚笑着戳他胸口："顾总现在会挑首饰了？"却被他握住手指，轻轻吻在无名指根的晒痕上——那是岛上烈日留给他们的共同印记。

苏晚发现裁缝店的订单最近总带着海风气息。

先是李太太要改的沙滩裙，后是张奶奶孙子寄来的潜水服。直到看见女儿幼儿园家长群的消息，她才恍然大悟——顾承屿在群里发了她当年在岛上做的渔网包照片，配文："纯手工定制，可装贝壳与梦想。"

"顾！承！屿！"晚上她举着手机兴师问罪，女儿正在浴缸里给橡皮鸭戴贝壳项链。

他正给女儿吹头发，闻言关掉吹风机，一脸无辜："林太太说她女儿要参加海洋主题演讲..."

"所以你把我的渔网包当样品？"

"只拍了照片。"他凑过来，带着女儿同款的椰子洗发水味道，"实物我才舍不得。"

小贝壳突然举起湿漉漉的橡皮鸭："爸爸说妈妈的包包里有魔法！"顾承屿手忙脚乱去捂女儿嘴巴，水珠甩了苏晚一脸。

后来裁缝店真接了十几个渔网包订单。苏晚每晚在缝纫机前忙碌时，顾承屿就带着女儿用毛线织迷你渔网。有天她推开工作室的门，看见父女俩头碰头睡着了，地板上散落着歪歪扭扭的"渔网"，女儿手里还攥着半枚用彩纸剪的贝壳。

公司周年庆团建选在了海洋馆。

小贝壳穿着苏晚做的水母裙，在玻璃隧道里跑来跑去。顾承屿抱着女儿看鳐鱼滑翔时，市场部的小姑娘突然惊呼："顾总！您女儿背后..."

他转头看见女儿裙子后摆的暗袋里，正缓缓飘出几个透明气球——每个里面都装着细白沙和小贝壳，在蓝光里像真正的海洋生物般浮沉。

"是妈妈藏的惊喜！"小贝壳得意地扭动，气球撞在玻璃上，白沙簌簌下落如微型雪崩。

员工们发现他们不苟言笑的老板突然单膝跪地，认真帮女儿调整气球飘浮的高度。阳光穿透水体投下波纹，照亮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那是颗贝壳形状的纽扣，边缘还留着缝补的针脚。

返程大巴上，女儿在他怀里睡着了。顾承屿轻轻拆开气球，把沙子倒回随身带的玻璃瓶。苏晚靠在他肩头小声说："是咱们岛上最后那捧沙。"

他这才发现每个气球里都混着半片极小的珍珠母贝——正是当年她手链上掉落的那些。七年过去，这些沙粒依然带着海岛特有的温度，静静躺在他掌心。

台风过境的周末，全家被困在公寓里。

停电的午后，小贝壳发现爸爸妈妈在玩神秘游戏。他们用沙发垫堆成"礁石"，把淋浴间当"洞穴"，而厨房成了"沉船宝藏"。爸爸脖子上挂着她的塑料宝石项链，正用拖把当鱼叉。

"我也要玩！"女儿抱着充气海豚加入战局。

苏晚把最后三根蜡烛插在蛋糕上："我们在岛上就这样躲台风。"烛光里，她看见顾承屿正用女儿的发绳绑住裤腿——和当年用藤蔓绑伤口的手法一模一样。

突然一声惊雷，小贝壳吓得钻进爸爸怀里。顾承屿立刻开始讲海岛故事："...妈妈用棕榈叶给爸爸搭雨棚..."女儿睁大眼睛："像我的小帐篷吗？"

"比那个厉害多了。"苏晚把毯子披在丈夫肩上，"爸爸当时发着烧，还给妈妈用贝壳拼了生日蛋糕。"

女儿跳起来翻出相册，非要看那个"贝壳蛋糕"。烛光摇曳中，他们头碰头翻着照片，窗外的暴雨成了最好的白噪音。当翻到结婚照那页时，小贝壳突然指着照片喊："爸爸哭了！"

顾承屿矢口否认，却把女儿搂得更紧了些。苏晚伸手抹掉他眼角水光，打趣道："是台风太大，海水溅到脸上了。"

后来每当女儿问起海岛的事，他们就会玩这个游戏。直到小贝壳上小学那年，顾承屿终于带全家回到了那座岛。夕阳西下时，女儿在当年的礁石缝里发现了个生锈的铁盒——里面装着他们离开时埋下的纸条，字迹被海水浸得模糊，却仍能辨认：

"如果重逢，要一起看每个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