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四十五分,“星光”咖啡店在二月的寒气中守护着一丝温暖。轻缓的爵士乐从窗缝飘出,空气中有咖啡拉花的牛奶香甜和卖剩的司康的黄油香。店内装潢温馨,几套木质桌椅,可坐躺的懒人沙发,星形的小彩灯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当然,最不可忽视的一道风景,一定是店长郭文韬认真工作的精致侧脸。
“罗姐,您的澳白。”郭文韬的嘴角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将包装精巧的现磨咖啡交到眼前的女人手中。女人接过画着笑脸的牛皮纸袋,回以一个微笑。
见女人转身离开,郭文韬舒了口气,低下头开始整理瓶瓶罐罐。刚要把用空的牛奶盒丢进垃圾桶,门口的贝壳风铃“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抱歉,我们打烊了,欢迎……”
“阿……”后半个字被罗予彤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看见那个身影的一刹那,郭文韬登时一僵,唇边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没能说出口的后半句客套话和这三年来他拼命的伪装同时支离破碎,像玻璃碎片在深冬的夜晚刺入他的心脏。
错愕抬头,不巧正好对上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睛。那是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美丽眼眸,他亲吻过抚触过无数次的睫毛下,此刻含着半汪泪水和化不开的悲伤,无法言说的痛苦带着近乎窘迫的茫然穿过一千个日夜的光阴直击他的心脏。
蒲熠星。
这个名字卷着一身风尘,带着凉意就这样又一次冲撞了郭文韬的世界。三个字的分量太重,裹挟着这三年来的所有疲惫,尘埃和雨水,狠狠地砸痛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要沾染到一点水就又开始在阴暗的地方滋生疯长,沿着那条郭文韬亲手给他织的围巾,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色旧T恤,沿着从他身上掉到光滑地板的梧桐叶。
而蒲熠星从一开始就盯着郭文韬围裙上的陈年旧渍发呆。
回忆将他拉回五年前的早晨,他们搬进那间出租屋的第一个早晨。从来不会做饭的蒲熠星心血来潮要帮郭文韬煮咖啡,他手忙脚乱,毫不意外地,滚烫的深烘曼特宁像墨水一样洒了一桌子,溅到郭文韬新买的围裙上,成一个模糊的心形。
“阿蒲,你看你,都说了我来。”郭文韬总是这样笑眯眯地,宠溺地摸他的头。蒲熠星不说话,心里却莫名觉得那块污渍的形状有些可爱。
而那该死的咖啡渍现在就这样躺在郭文韬认真擦洗过的围裙上,扎眼得可怕,仿佛无声地嘲笑着蒲熠星的懦弱,像一个褪了色的讽刺。
他嘴唇翕动几下却又无言沉默。暖气片仍旧不辞辛苦地工作,没关的咖啡机嗡嗡作响。罗予彤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寂静漆黑的夜里只有他们两人在做无言的拉扯。
这么久没见,谁也没有先开口。
蒲熠星眼神闪了闪,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说:“能给我……倒杯热水吗?”
郭文韬神色微微一动。大冷天的晚上跑到这间地段不算繁华的咖啡店,竟然只是为了要一杯热水?
他想说蒲熠星,没有我在,这些年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张了张嘴,又觉得太过暧昧,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静静地看着眼前人的狼狈身影。
蒲熠星的声音更小了,卑微轻语像一声叹息。
“只要……一杯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