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色渐晚，就在迪克兰打完电话后的第十分钟，兰终于忍受不了这诡异沉默的气氛，她小心的打量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

“那个，你就这么把你的……小弟，”兰想起伏特加的那句大哥，斟酌的开口，“丢在那里，真的没关系吗？”

迪克兰目不斜视的踩下油门，嘴角的嘲讽意味却逐渐加深，兰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环境的温度好像又降低了几度。

就在兰以为他不想理她时，听到了迪克兰低沉中夹杂着讽刺的声音。

“你不关心你自己，还有心思担心别人？”顿了一下，他再次开口，“他自己会打车回去。”

兰愣住，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左臂一阵刺痛。先前那人用匕首划出的伤口不短，兰左臂的短袖早已被鲜血浸透，但也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实际上并没有多痛，她之前挣扎于生死一线，恐惧和绝望更是牢牢压制了她的痛觉神经，直到此时在迪克兰的提醒下，她才反应过来。

“我也没想到他会有刀啊……”

兰有些心虚，还有一丝委屈，自己的空手道还是很厉害的，谁叫那个人不讲武德！

迪克兰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她一眼，脸上不屑和嘲讽尽显。

“能力不足反被那个蠢货制住，你就是这样用生命见义勇为的，毛利兰小姐？”

兰被迪克兰犀利的话语噎住，弱弱的反驳：“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唉？”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迪克兰先生，你知道我的名字？”

迪克兰神色不耐的丢给她一记眼神，不准备回答她这个白痴问题。

哦也是，迪克兰先生知道自己在Caesar酒吧兼职，他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清楚了，兰讪讪的想。

“下车。”

被迪克兰冷冰冰的声音拉回思绪，兰这才发觉迪克兰将车停在了新出综合医院门口。

也是，距离那条小巷最近的一家医院就是新出医院，迪克兰停在这里无可厚非。但如果让新出智明知道她又受伤了，一定会迅速给她制作一张健康食谱，天天来探望她到完全好为止，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不想让新出智明担心。

“那个，我这点小伤就不用去医院了，很浅的，都不用缝合，”兰的眼神有些躲闪，随手指向医院附近的一家药店，“我是医学专业的，随便买点安特诺新和止血带什么的就行了，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迪克兰冷睨着她，嗤笑一声，随后倚着真皮座椅合上眼。

“随你。”

看着迪克兰没有下车买药的意思，兰麻利的拉开车门溜下去，用时不到5分钟，就提着一大袋止血药物回到了车上。

多买点，有备无患嘛，兰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接纳这种磕磕碰碰的日常。

迪克兰看到她像一只囤货的仓鼠买了一大兜东西，面露不屑。

“过来。”

“啊？”兰刚在座位上把东西放好，一时没反应过来。

迪克兰向她这边微微探身，铂金色的发梢顺着男人的肩头缓缓滑落，兰能清晰的捕捉到他眼底不加掩饰的不屑，随着男人的动作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强而有力跳动的心脏，一股阳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又夹杂了一股淡淡的杜松子冷香。

兰脑子有一瞬间空白，从小到大，除了家人，记忆里她只跟新一这一个异性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身体的本能让她更加仰靠座椅，男人的手却越过她，径直伸向了她刚买来的止血带。

迪克兰拿到止血带，看见兰愣神的表情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悦。

“我说，过来。”

兰反应过来迪克兰是想给她包扎伤口，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哦哦……在这里？”

男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恶趣味，低声似蛊惑般。

“不然，去你公寓也行。”

“去我公寓……啊？”回过神来的兰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迪克兰看着兰天真单纯的反应，心理上感到一丝诡异的满足，顺手撸起沾染血污的短袖，血痂在女孩雪白的肌肤上尤为刺眼，想到兰所谓的见义勇为，男人不由得气笑了。

“只有蠢货会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你以为的见义勇为，呵，只是两个菜鸡的互啄。”

兰知道迪克兰说的没错，也不反驳，乖乖的低头听训作鹌鹑状，默默忍受着酒精在起到作用后火辣辣的触感。

这个男人，是意识到自己伤在手臂单手不好处理伤口，才要帮她包扎的吗……

没听到兰辩驳，迪克兰有些诧异的瞥了眼女孩，手上的动作不由轻了几分，一时间，车内的空气只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琴酒。”

女孩的声音突兀的在车厢内响起，迪克兰拿着棉签的手一顿，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杀意，他额前的长发遮住眼底的情绪，犀利的眼神深沉。

“琴酒，你衣服上是琴酒的味道对吧，迪克兰先生？”

可能是刚涂完酒精的伤口太痛的缘故，闭着眼的女孩并未察觉到车里的气氛有什么不对。

“杜松子香，我不会闻错的，迪克兰先生，你真的很爱喝琴酒呢。”

男人紧绷的肌肉微松，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女孩的神情，看女孩神色不似作假，这才听不出情绪的应声。

“迪克兰先生，上次在酒吧我就告诫过你了，烈酒是真的非常伤身体的，”兰自从学医，也染上了几分医生的职业病，现在她有点能体会到新出智明对她的担忧了，“尤其是琴酒这种浓度的烈酒，喝多了真能把胃烧穿的。”

迪克兰再没有答话，熟练地给女孩缠上止血带，微微用力在手臂上打了个结，引得女孩一阵低呼。

男人做完这一切，不发一言的启动车子，油门一踩到底，漆黑的保时捷转瞬间就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来到兰的公寓楼下，迪克兰将车停在旁边不引人注目的小道上，熄火的车子在月光的沐浴下反而有些锃亮，发动机不再工作后，车厢内显得一片寂静。

“我到家了，迪克兰先生，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女孩率先打破沉默，歪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迪克兰闻言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女孩的单纯天真，还是在不屑女孩口中的报答，更或许二者皆有。

“我今天只知道，迪克兰先生救了我，”兰不在意男人的态度，再次强调，随即打开车门，清丽的小脸扬起一抹微笑，“再见了，迪克兰先生，少喝烈酒哦。”

迪克兰看着女孩消失在尽头的拐角，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摸出一只银白色的打火机，啪一下打火，跳动的火焰映衬出他晦暗不明的眼眸，烟雾袅袅上升。

良久，男人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将早已燃尽的烟蒂扔出窗外，发动引擎，驱车离去。

兰回到公寓，草草冲了个澡，煮了碗乌冬面当作晚饭，拿筷子的时候心里一阵庆幸，幸好伤的是左臂，不至于给生活造成太大影响。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兰逐渐陷入沉思。

她不是不知道迪克兰的身份不简单，从初次见面，她就被男人周身的黑暗属性吓住，虽然一直对她没什么恶意，但兰毫不怀疑他跟黑帮有着密切的联系，毕竟这份冷漠嗜杀的气质也不是一般人有的。

今天男人狠厉的出手，也算是验证了她之前对他黑帮身份的猜测，半路停车摸出的口香糖，如果那是监听器之类的，正好符合男人的处境，止血带熟练的打结，好像之前做过无数遍，如果说她的名字可以在酒吧打听到，那她的住址在酒吧里可没有任何人知道。

兰是很天真，但也没那么天真，相反，她很聪明。

还是那句话，在日本黑帮是合法的，存在即合理，兰还没幼稚到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日本的法制制度。

报警？她为什么要报警，迪克兰今天除了下手很重之外，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都没干，顶多算防卫过当，他还救了她，两相抵消，说不定东京警视厅还要给他发面锦旗进行表彰。

如果迪克兰真的是某黑帮高层，经常处于危险中，那么兰深谙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想去趟这趟浑水，所以她不会去主动过问。

她不知道迪克兰今天为什么会救她，但她总不能指责迪克兰做的不对，说是有机会报答他，但兰心里知道这个概率很低，如果黑帮大佬都能求助于她一个小女子，那简直是对他的侮辱吧，所以兰能做的就是压下心底的疑惑，并且为他保密。

其实这人，抛开凶恶犀利的语气，做事还挺细心。

兰收回思绪，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沾有淡淡杜松子香的止血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