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顺利通过医学考试的女孩和樱井他们吃过‘散伙饭’后——樱井和星野都是关西人,放寒假自然要回家,回到公寓就猝不及防得到一个好消息。
琴酒同意带她去北海道了!
突如其来的话把兰砸的懵懵的,只怔了一会儿便兴高采烈的收拾了几件衣服,直到坐在开往北海道的列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景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富士山,她依旧感觉有些不真实。
按理说琴酒一旦开口,鲜少会改变主意,但很快,她便知道这个男人的用意了——
当第三个人经过他们的座位时,在琴酒的眼神示意下,兰快速礼貌的扫了几眼,待这名女士走远,她隔着桌子看向坐在对面的琴酒:
“此人身着运动装,背后背的是某知名运动品牌的网球袋,看姿势不像业余,大概率是名职业网球运动员,护腕戴在右手却一直用左手提东西,说明惯用手可能在之前的比赛中受过伤,加上今天上午东京网球公开赛女单四强的比赛结束,所以我猜她应该是刚从东京体育馆出来的。”
且既然现在踏上回程的列车,该职网运动员的比赛结果自然是落败了。
琴酒眉峰微挑,显然没料到她会关注体育新闻,为了验证自己所言非虚,兰埋头在手机里一阵翻找,划拉几下,很快在体育论坛上看到了相关照片:
“你看你看,「鸿上樱选手因旧伤与女单冠军无缘,遗憾止步四强」,看到这条新闻标题没有?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女孩炫耀般把手机摆在琴酒面前的桌子上,“原来她叫鸿上樱啊,这名字听起来好惊艳……”
「求表扬」的小眼神几乎不加掩饰,映在那双墨绿眸子里,琴酒淡淡抬了下头,“她的名字被缝在了运动服左侧,你没看到?”
“啊……”女孩张了张小嘴,眨眨眼道,“有那么明显吗……”
在男人没什么起伏的表情里,兰知道自己的答案再次没有达到琴酒的要求,不由哭丧着脸趴在了桌子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搞什么观察力测试啊,亲爱的,你该不是当教授当上瘾了吧?”
琴酒直言不讳:“你的眼力太弱了。”
无论搏斗还是观察,只有自己具备这些条件,才能在危险降临时提前做好防备,没人会时刻保护你,包括他在内,大概很久之前,琴酒便有了几分培养毛利兰的意思,道理浅显易懂:
如果他身边注定群狼环伺,那他会把杀狼的猎枪交给她,温室里的花朵注定不可能长久,琴酒看向对面表情恹恹的少女,微垂的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毛利兰需要这样的经历和成长。
“还有一点,鸿上樱应该离过婚,”琴酒说,“且至少育有一子。”
“哎?”兰去网上搜了鸿上樱的个人简介,发现果然如此,她怪异道,“你怎么知道?”
“左手无名指的那圈淡痕,应该是婚戒印,”顿了一下,他又说,“生过孩子的女人,走路姿势和其他人是有细微差别的。”
“这也能看出来?”兰嘴角抽了抽,“亲爱的,你考没考虑过辞职去当侦探?”
琴酒的神情略微冷漠,嗤笑道,“侦探?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罢了。”
这话让少女想起另一个人,她的青梅竹马、曾经很出名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放在职业杀手眼里,侦探推理的确有些小儿科了,但她当初会喜欢上工藤,多少也是被他那份推理完成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所吸引——不可否认,她现在依旧觉得那样的新一很厉害,会散发出如太阳一般自信耀眼的光芒。
直到三年前的某天,他们的相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正是这三年,让她逐渐认识到那些看似快乐的背后、她和工藤之间一直存在的矛盾——她很庆幸是在结婚前认识到的。
有些飘忽的思绪这么想着,指腹无意识划过新闻主页,却在下一秒视线扫过某条刑事新闻时,散漫的目光登时凝住了。
琴酒支着下巴,正眼神示意毛利兰观察下一个人,少女突然慌忙起身,指尖不知因焦急还是愤怒有些发抖,“给我十分钟,我要去打个电话。”
说完没抬头,急促的向洗手间走去,琴酒看着她明显慌乱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
只顾低头看手机的兰穿行于拥挤的过道里,稍不留神,脑袋撞上一个结实的后背,她连忙道歉,那个人好像也没什么恼意,语气甚至是含笑的,“没事,这位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嗓音略显温沉,仔细听还有些轻佻,但此时的兰没空注意这些,越过他急忙走向车厢尽头。
“蓝堂,没事吧?”旁边纤瘦的年轻人关心道。
男人摇了摇头,收回落在兰背影上的目光,侧头笑道,“你说我刚上车就能遇到如此美丽的小姐,是不是意味着这次北海道之行,我可能会有什么艳遇啊?”
那人嘴角微动,似乎是抽了一下,“艳不艳遇我不知道,”他直接把手里的箱子塞到蓝堂手里,“帮我把东西放上去。”
箱子里不知装了什么,坠的男人顿时沉了一下,“哎呦我天!”他放着箱子抱怨道,“你这些玩意不能少带点?每次都沉的要死!”
年轻人轻轻瞥了他一眼,坐下不再搭理他,垂眼看起了报纸。
洗手间里一直有人,兰索性倚在两节车厢中间的休闲区,除了偶尔经过的列车员,这里算得上安静。
忙音响了没两下,很快传来清脆的童音,带着笑意,“小兰姐姐是不是考完试了,感觉自己考得……”
“阿笠博士家出了那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兰直接打断他,言语间是隐藏不住的怒气,握着手机的手气得发抖。
柯南微怔,沉默了会儿,语气带上几分小心,“小兰姐姐都知道了……”
她甚至无法言说此刻的心情,“杀人案啊,这种事情你怎么敢瞒我!”
柯南小声解释道,“那几天小兰姐姐正在准备考试,我怕影响你……”
“所以你干脆什么都不跟我说?”兰简直要气笑了,“如果不是我今天刷新闻偶然刷到,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柯南语塞,他知道兰可能会生气,但没想到怒气这么大。
“我记得你上次住院也没告诉我吧,这次还是这样,”处于愤怒状态的少女有些口不择言,“是不是真等你哪天出事了,我却只能在新闻上得到你的消息?!”
工藤新一,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由于太过激动,她不自觉拔高了音量,引来些许乘客若有若无的目光,有列车员过来礼貌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女孩抱歉的摇摇头,拿着手机走到了离车厢更远的地方。
这话已经有点变味了,至少不像对柯南这种小孩子说出来的,但心情复杂的小侦探没有注意这点细节,他哑声道,“对不起,小兰姐姐,这次又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然后下次继续这样做对吗?
此时的兰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甚至想直接叫出工藤新一的名字,这次的事让她对工藤一直以来的隐瞒行为怒气达到一个峰值,她不想再陪他玩这种猜来猜去的幼稚游戏了!
“真的很抱歉,主要是现场……不太好看,”柯南自那天足足恶心了三天,看到熟肉都想吐,他当然不忍心兰也看到那种场面,“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小兰姐姐,你再信我一次……”
听着柯南小心翼翼的语气,逐渐冷静下来的少女闭了闭眼,莫名感到一丝自嘲。
杀人的又不是他,他只是本着为她好的原则选择了善意的欺瞒,如果这时候再要他对她说抱歉,那她毛利兰成什么了?
但要他工藤新一对她坦诚,真就那么难吗?抑或她现在就是在强人所难吗?
脑袋抵在玻璃窗上,无力感将她一点点吞噬,直至四肢百骸,每个人看问题的方式都不同,她似乎并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诸到别人身上。
良久,她轻声道,“别说了,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她怔怔看着窗外出了会儿神,远处圣洁的富士山映进紫眸里,云波诡谲的山顶带着她的心情也出奇的平静下来,她问了几句阿笠博士家的现况,知道一切无恙后微微放下心,叮嘱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洗手间不知何时没了人,兰掬了捧凉水泼到脸上,窗外高速行驶的风拂过发尾,她轻轻叹了口气,稍微清醒些后开始往回走。
等兰再次坐到琴酒对面,距离开的时间已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抱歉,等很久了吧?”
口干舌燥的她拿起杯子仰头喝了口,温水用来润喉正合适,胳膊拄在窗沿上,她支着头抬眼,正好对上男人幽深的墨绿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问,“如果你有一个特别想保护的人,你会选择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吗?”她补充道,“我是指那些有危险的事。”
琴酒皱了眉头,眯眼盯着女孩五六秒,兰又仰头灌下一口水,就在她以为男人不会回答的时候,琴酒开口了。
“看情况,”墨绿色的眸子深不见底,里面仿佛藏了女孩看不懂的情绪,“但有时候无知反倒是一种伤害。”
兰微微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光线透窗在指尖跃动,洒下的阴影却带上些恹意,琴酒看着耷拉脑袋趴在桌上的少女,眼底又沉了几分。
过了最初那份嘈乱,车厢过道的人逐渐稀少,周围环境也静谧下来,偶尔能听到邻座乘客们轻笑的交谈声,似乎是一次轻松愉快的旅程。
兰侧头望着窗外,不过片刻,本已安静的车厢不知怎的又喧闹起来。
后面坐着的几人起了争执,听声音像是有人丢了东西,多次争论无果,面色不虞的年轻女子索性去找列车员,要求搜查这几个人的随身物品,一口咬定她的耳坠是被在场的某个人偷了。
当列车员听说那是罕见的白玉耳坠,实际价值接近百万时,神色也逐渐重视起来。
“都说了和我没关系,自己的东西放不好,找不到就诬赖别人,请问,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啊!”
说话的是名保养得体的中年女子,就算列车员站在旁边,整个人也未移动半分,一袭黑裙包裹着有致的身材,前面戴了朵白色的胸花。
年轻女子顿时不乐意了,“我刚才明明放在桌上的,一转身就不见了,不是你们偷的还是它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这可说不准啊,”中年女子显然不想搭理他们,“我今天刚参加完我丈夫的葬礼,心情很不好,劝你离我远点,不然惹身晦气我可不负责!”
年轻女子一时气急,“你……”
正当列车员一脸为难的时候,对面的‘小灰头’站起来,兰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之前在过道不小心撞到的人吗?
‘小灰头’,也就是蓝堂笑着打圆场,几句话把僵持的氛围带过去,率先打开自己的包给列车员检查,本来这就不算什么大事,见有人带头,众人逐渐开始配合,中年女子没办法,翻了个白眼,不情愿的打开自己的手提袋:
“行吧,要检查就快点,还望列车员先生检查的仔细些,免得冤枉好人!”
蓝堂旁边的年轻男人也放下报纸,配合列车员检查,从口袋翻出些东西,从兰的角度能隐约看出是湿巾、耳机、指甲剪之类,似乎还有几张卡片。
兰正好奇的注意那边的动静,突然听到琴酒问,“看没看出来东西是谁拿的?”
“哎?”女孩微微睁大了眼,“你怎么确定耳坠是被人偷了?说不定只是那位小姐一时记错……”
对上男人不加掩饰的嫌弃表情,兰默默闭上了嘴巴,想证明自己的心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抛给琴酒一个不甘示弱的眼神,她再次看向蓝堂那边。
以年轻女子所坐位置为中心,四周被列入检查范围的共五人,分别是蓝堂、与其同行的年轻男人、一脸不耐的中年女子、年逾古稀的老人和身穿西装的公文包男人。
女孩仔细观察片刻,然后颇为自信的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东西在谁那里了。”
他示意继续,兰得意道,“耳坠是被公文包男人拿的,对不对?”
琴酒闻言眉峰微挑,女孩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这才接着解释下去,“从位置来看,最有作案优势的是那名中年女子和公文包男人,他们两个离桌子最近,搞点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灰发男和老者靠近过道,至于坐在中间的年轻男子……”
她掩饰般轻咳两下,随即道,“我觉得他长得不像。”
这话让琴酒直接皱了眉头。
大概自己也觉得心虚,她眨巴着眼说,“他给我一种……怎么说呢,气质很干净,有点像……”大脑快速把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遍,她突然灵光一闪,“没错,他有点像新出医生。”
琴酒略微怪异,“所以你觉得他是好人?”
注意到兰躲闪的视线,他皮笑肉不笑,“当初你觉得莫吉托也是个好人。”
兰:“……”
“隔得太远我只能看到这么多了,”女孩嘟着小嘴,说,“看中年女子的穿着和嫌弃的小动作,我猜她应该有洁癖,但刚才却用手拿了放在面前的蔓越莓饼干,这说明她大概率之前没碰过别的东西,嫌疑人就只剩公文包男人了。”
静了片刻,她似乎感到有些奇怪,“但既然她说刚参加完葬礼,可为什么全身上下有那么多首饰,好像还新做了指甲……”
琴酒不屑的嗤笑一声,只能说明她对自己丈夫的感情不过如此罢了,接着听到女孩颇为得意的说,“不过我知道他把耳坠藏哪了,袖口有未干的水渍,如果东西不在公文包里,那就是让他放在了洗手间!”
琴酒抬头看到兰傲娇的小眼神,自信耀眼的模样竟让他微怔了下,目光下移,他总算点了头,没等她高兴,琴酒又道,“但你最后说错了一点。”
“啊?什么?”女孩愣了愣。
“洗手间流动性太大,东西不在那,”她听到琴酒说,“耳坠在他面前的那杯冰水里。”
“哎?”兰微微睁大了眼。
白玉耳坠就藏在冰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摆在众人面前,不过是利用人们先入为主的障眼法罢了。
观察敏锐的蓝堂很快发现了这点,众目睽睽下从冰水里夹出那只白玉耳坠,兰看琴酒的目光逐渐炽热,倒是男人偏头,视线落到某处时,目光微凝。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发现他就是小偷的?”兰兴奋道。
琴酒皱了皱眉头,很快收回视线,“看到他的第一眼。”
由于不是惯犯,直到被列车员带走,公文包男人的手依旧是颤抖的——他太慌乱了。
兰这才反应过来,小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所以你是逆推?!”
别人推理作案手法指认嫌疑人,你是已知嫌疑人反推作案手法???
琴酒轻轻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东京市中心某座英式宅子里。
凛冽的冷风拂过半圆形的露台,却无法冻结乔治亚风格的浪漫与高贵,额前的碎发轻轻扬起,少年弓身趴在铁艺栏上,整个庄园的景色尽收眼底,他盯着某处有些出神,突然笑道:
“奥尔文,你相不相信世间会有返老还童?”
脚步声几不可闻,但他知道他就在身后。
“我相信。”
“为什么?”少年依旧没有回头,有些好奇道,“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奥尔文轻声道,“或许很久之前,我便什么都能相信了。”
音色被吹得支离破碎,罗伦轻嗤,一个纵跃跳上一米多的栏杆,这里距离地面至少几十米,可少年就这样坐在铁艺栏上,一只手悬空搭在上面,白皙的指节轻易挑起了奥尔文的下巴,“你这样可真像他啊。”
淡淡的表情坠入暗红眸子里,少年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眼里闪着玩味的光,奥尔文轻抬了下眼,随后避开他的视线,“下来吧,上面风大。”
呼啸的风吹过立于危栏之上的少年,摇摇欲坠,罗伦抚上略显忧郁的眉眼,按着他的肩膀跳了下去。
“奥尔文,我头疼。”
没多久,修长的指从后面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奥尔文控制着手下的力度,问,“之前说的那件事……”
“放心,我托人去查了,”少年惬意的闭了眼,似是极为舒服,“想来此人现在应该在开往北海道的列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