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却利落抓住脚踝向前一拉,心底一颤,她听见一道无比熟悉的嗓音,压低的声线掺了些暗沉。
“是我。”
惊魂未定的看清来人,正是琴酒。
不等松缓一口气,她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瞥了眼不远处的小鸟游,同样低声道,“别告诉我,他们今天要抓的人是你?!”
整齐的衣襟几乎没有凌乱,只呼吸稍重了几分,完全看不出他刚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两条街。
琴酒平静的看着她,“不是。”
兰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不是就好……”
所有情绪被琴酒看在眼里,他微微垂眼,墨绿色的眸底愈发深邃。
两人行变成三人行,琴酒带她们很快换了条路线。
“毛利学姐……”小鸟游拽着袖口,显得有些紧张。
女孩没见过琴酒,只觉得这个男人过于高大,冷漠的神情透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气质,好像连再正常不过的黑色大衣都不对劲……
说白了,就是看琴酒不像什么好人。
兰紧了紧她冰凉的小手,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琴酒绝不可能害她。
长巷空无一人,三人尽量贴墙走,途经一处垃圾箱,身侧突然传来犀利的破风声,是小鸟游的方向,兰当即抬臂格挡。
琴酒却早一步反应,率先接住半截木棍,并顺势劈掉此人手里的枪,狠狠一拉,索性把整个人都拽了出来。
那人反应也很敏捷,曲肘就要反抗,手臂却被反剪,踉跄几步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透过凌乱的长发窥到侧脸,兰发现,她居然认识此人。
正是半年未露面的电视台主持人,水无怜奈。看其穿着,还是之前坐在靠窗位置的黑衣女子。
“Gin,怎么是你?!”
此时的兰正查看小鸟游的状况,隔了两三步的距离,这句话准确传进耳朵里,她不由抬眼看向水无。
Gin,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代号。
基尔的声音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你是组织派来杀我……”
她突然噤声。
琴酒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从后面看,他只擒住了她的手腕,那把枪却暗暗顶在腰间,无声吐出几个字,看清唇形的基尔慢慢闭上嘴巴,眼里恐惧更甚。
想活命,就闭嘴。
少女向这边走来,“水无小姐怎会在这里?”
基尔下意识看了琴酒一眼,却发现男人根本没看她,目光只能重新落回兰身上,苦笑一声,“我…我是被人追杀到这的。”
兰的眼神很是关切,“需不需要帮你报警?”
此时的基尔有苦说不出,“不用,谢谢。”
虽然琴酒放开了她,可手腕剧痛几乎断掉的力度,她不怀疑在最先看到她的那一瞬,琴酒是想下死手。
“你刚才提到的…Gin,”兰看了琴酒一眼,试探的问,“是他在追杀你?”
“不是,哪有什么Gin,我认错了,”基尔矢口否认,强笑道,“况且要杀我的…咳咳,也不是他。”
兰又看向琴酒,发现男人眼神淡漠,仿佛从不认识基尔一样。
多日的逃亡,女人看起来很憔悴,兰低垂着眸子,突然听到她问,能不能带她一起离开。
“其实算不上追杀,谈崩了恼羞成怒罢,此人在暗处,我怕连累…”后腰的硬物不动声色的顶了顶,基尔只能改口,“…但我刚才不小心把脚扭了,还是想拜托你们。”
周围并不安全,兰欣然点头,眼见行动派的琴酒马上要把人扛起来,她连忙制止。
“哪有这样的?水无小姐不是完全无法行走,我们两个女生搀着就行。”
她把人架到肩头,小鸟游见状过来搭手,琴酒莫名挨了顿批,只能默默跟在三人后边,目光却始终不离夹在中间的基尔。
做戏做全套,装就装的像一些,一瘸一拐的动作拖慢了步伐,背后的视线依旧灼热,此时的基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躲在垃圾箱后面听到脚步声,原以为是那人发现痕迹追至,不想是琴酒这尊瘟神,他的出现,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没时间感慨流年不利,她装作累了般靠在少女肩头,声如蚊呐,“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声音太小,兰没听清,但看清了她的唇形,不由嫣然一笑,“说来话长,放心,他不会害我的。”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敢……”
“我看你的脚好得差不多,能自己走了?”身后低沉的嗓音吓了她一跳,兰能明显感受到基尔的脊背紧绷了。
“不、不能,还要靠兰小姐…”
基尔甚至不敢回头,她知道此刻在琴酒眼里能找到的,只有杀意,就像他以往清理卧底时,冷漠肃杀的眼神。
他上前,“去休息,我来。”
“没事,很轻松的,”她很自然道,“况且水无小姐是女性,你不太方便。”
琴酒微微一愣,这句话彻底堵住了他。手机无声震动,他落后几步,拉下耳麦。
“大哥,东西到手了,看样子基尔不完全信任FBI,并没把具体地点告诉他们,保险柜附近没人盯着,”伏特加犹豫了下,才说,“但是,和基尔交易的人跑了。”
他压低声音,“看没看清是谁?”
基尔今天联合FBI做局,以药物资料为引,请君入瓮,但琴酒一直无法确定老鳖究竟是谁。
他心里有些许不安。
“他让一个小孩子过去,我没看到人影!”提起这个,伏特加不禁咬牙切齿。
等他们追上去,小孩哆嗦着承认,刚刚是有位叔叔给了钱和密码,让他去开保险柜。
“……高高瘦瘦的,个头1米8左右,留着寸头,戴了顶黑帽子……”
说来说去没什么显著特征,这种人满大街都是。
挂掉电话的琴酒从后面跟上来。
来到闹市区,随处可见开门营业的商铺,恐慌的氛围慢慢冲散,小鸟游说去买水,兰定位打车,打算把基尔送去医院。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双手抱胸,她随意倚靠栏杆,脸上写满了‘坦白从宽’四个大字。
天气太热,脱了的黑色大衣搭于小臂,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好像闪着细光的铂金色长发。
“有任务,正好看到你。”他言简意赅。
“现在危险解除,请问先生,今天的晚饭能吃上吗?”
俏皮的模样映在眸底,眉眼弯起来的弧度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他偏头对上她的眼睛。
“时间赶趟。”
基尔坐在不远处的湖边长椅,茂密的灌木丛隐约遮掩身形,她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但能看到毛利兰有说有笑的样子,复杂不解的眼神几乎洞穿了城南白湖的水堤大坝。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
所有通讯设备被琴酒收走,估计只要毛利兰离开,她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可很奇怪,琴酒为什么在乎毛利兰的感受,那个男人简直漠视生命!
基尔的思绪很乱,她没时间深究这个,琢磨如何逃走才是最重要的,FBI也好,那个人也好,谁都好,但千万不能落到琴酒手里,不然才真叫死路一条。
出租车马上到,小鸟游依旧没回来,兰轻轻皱了眉头,突然听见十几米远的商铺门口有了喧闹,围观群众逐渐增多,兰和琴酒蓦一对视,立马赶过去。
前方乌压压全是人头,身高受限的兰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琴酒却远远看到小鸟游被人持刀威胁的一幕,看清劫匪的那一刻,他眉头紧皱,立刻闪身躲到大树后。
“多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刀刃轻轻挑起下巴,面对围观的众人丝毫不慌,小鸟游吓得直哆嗦。
“啧,我不想伤害她的。”
周围已经有人报了警,也有人劝他放下凶器,不要抵抗。尾随而至的詹姆斯带队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开始驱散周围的群众。
躲在树后的琴酒侧着身子看去,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戴着黑色口罩,但这身材这口音,他绝不可能认错。
男子一只手轻松制住女孩,如果不是拿刀子,看架势甚至想单手插兜,活脱脱一兵痞子。
“在日本警察来之前,我数三个数,自己出来。”
他似乎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小鸟游的脖子已经勒出血痕,泣不成声,“一!”
“住手!不许再伤害人质!”
他懒恹的抬了下眼,却也暂停手下的动作,“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现在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放下武器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们?”他嗤笑,“你们又是谁?”
他看着义正严辞的多尔,像是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早该被遣送回国的FBI。”
“你……”多尔说着要上前,被詹姆斯暗中拦下。
“要我说,怎么哪里都有你们,从欧非到中南亚,再追到现在的日本……ICPO的活儿都被你们抢光了吧。”
拇指向下,他的眼睛里满是蔑视,“真他妈像条闻到肉味追着不放的疯狗。”
“我就站在这里,站在日本的领土上,你们敢开枪?围观的民众可都是证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恐怕你们连身份都不敢亮吧?!”
大庭广众之下,这太猖獗了!
不过有一点没说错,他们的确不敢挑明身份,无法在短时间内疏散民众,对控场和抓捕造成了很大难度。
他故意的!
火气旺盛的多尔差点被气成脑梗。
“那也比你这只臭水沟的老鼠强!走哪逃哪,打洞的本事比鼹鼠都厉害!”
“多尔!”詹姆斯低斥道,现在是美日敏感时期,赤井交代过要低调行事。
本就犀利的眼睛迸发出一股森冷,詹姆斯忙把人拉到身后,男子歪了歪头,像要把多尔的模样印刻在脑海里。
“很好,我记住你了。”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此刻,这张挑衅的脸正出现在狙击镜头里,赤井秀一摒住呼吸,盯着他们此次追捕的跨国罪犯,阿泷。
“二!”
这人是个老油条,嘴上说不怕开枪,实则一直躲在小鸟游身后,位置刁钻,他左臂受损,实在没有把握一击毙命。
眼见小鸟游失血过多,唇色开始泛白,阿泷毫无半点怜香惜玉,刚想再次开口,终于听到意料之中的声音。
“放开她,我跟你回去。”
拨开纷乱的人群,基尔站出来,眼神平静的看着他,“你要找的人是我。”
多尔急了,一把拉住她,“瑛海姐,你不能再跟他们……”
“好!那你自己走过来!”阿泷喊道。
眼神安抚住多尔,她举起双手慢慢朝他移动,过了一定距离,阿泷甩手推开小鸟游,迅速将基尔挟持在身前。
兰连忙接住颤抖不已的小鸟游,同时按住伤口,她跟医院打过电话,救护车马上就到。
“看看这群乌合之众,能帮到你什么?”他贴在基尔耳边说,眼睛却盯着FBI众人,“总想不自量力的抓我?嗯?”
“梦想总要有,万一实现了呢?”基尔冷笑一声,身体被拖着向后撤退,警务人员谨慎向前推进。
阿泷想扣女人的手腕,这才发现一圈很吓人的青紫,于是改抓小臂,“你受伤了?”
他的语气总带了些痞气,“谁啊?能把你伤得这么重?”
基尔索性闭了眼,“你惹不起的人。”
男人嗤笑出声,又听她道,“这次回去,你们会杀了我吧。”
他抬眼,看着基尔坚毅的侧脸,没有答话。
眼看阿泷马上要带人离开包围圈,二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些什么,琴酒眉头越皱越深,直接压低耳麦,“计划有变,立刻做掉基尔。”
720码外的日式茶楼顶,科恩不明白琴酒为什么参与其中,又为什么突然变更计划,他性格缄默寡言,从来只负责听命行事,况且现在要杀的还是个叛徒。
“你提前一个多月来日本,当众闹事这么高调,不怕那位大人怪你办事不利?”基尔低声道。
“不劳操心,”阿泷嗤道,“倒是你,保险柜里什么都没有,呵,你他妈又骗我。”
她本想嘲讽回去,闻言却一愣,“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那就是块烫手的山芋,你趁早把它扔出去,对谁都好,”他警惕着周围,慢慢向后挪,“这次你跟我走,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的能力摆在那,上面不一定会对你怎么样。”
“听到没有?老实跟我回去,别他妈再逼我对你动手!”
此时的基尔置若罔闻,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联想今天下午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在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我知道了!东西是被……”
“动手!”
砰!
枪声湮没了她的答案,眉心汩汩流血,基尔睁大失焦的双眼,无意识抓紧阿泷的袖口。
处在警戒线外的兰听到枪声,当即捂住小鸟游的眼睛。
突然的一枪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多尔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谁开的枪?!”
众人被他的表情吓住,无人应答。
没了人质挟持,詹姆斯带人火速追捕逃走的阿泷,多尔蹲下来,发颤地摸上基尔的脖子。
颈动脉停止跳动,人已没了声息。
市中心的某座英宅。
金发少年蹑手蹑脚的过去,不出所料看到了趴在露台上的背影,开口叫他,“奥尔文,你又在走神。”
拖鞋声由远及近,“在想什么?”
光线柔和的落下来,奥尔文翻了身,慵懒的像只露出肚皮的猫,他从罗伦手里接过沙拉碗,闷声道,“你记不记得组织里,有个叫阿泷的人。”
少年想了想,答道,“有印象,怎么了?”
奥尔文挑挑拣拣,直到第三个才把青提放嘴里,咬开的汁水果然酸甜适宜。
“这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
“没怎么接触过,”罗伦放下叉子,冷笑道,“不过是那老家伙养的最忠诚的狗。”
“怎么突然提到他?”
奥尔文没说话。
透过几净的玻璃,客厅电视里,新闻记者正在播报昨天下午的城南绑架案,现场画面中,隐约能看到阿泷瘦高的身影。
少年眉峰微挑,“哦呀,他来日本了。”
奥尔文蜷缩在软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突然道,“如果他死掉会怎样?”
罗伦不动声色的抬眼,“他怎么惹你了?”
他没有错过奥尔文眉间一闪而过的阴郁。
应该说,从半个月前奥尔文回来,整个人就有点恹恹的。
爆炸出事的一周左右,他终于接到奥尔文的电话,称他目前很安全,但行动不便,伤好就回。
当时他也一身的伤,加上药物资料不翼而飞,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叮嘱几句便挂了电话,二人搭档多年,这是最基本的默契。
但出乎意料的,奥尔文这伤,居然养了这么长时间。
等人回来,他晚上剥了衣服检查,发现原本伤口恢复的很好,后来不知怎么崩开了,血透过厚厚的纱布晕染开来,颇为触目惊心。
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奥尔文没交代细节,只说不得已和人交手,这才牵动伤口。
“所以那晚对你动手的人,是他。”非常笃定的语气。
闻记者正在播报昨天下午的城南绑架案,现场画面中,隐约能看到阿泷瘦高的身影。
少年眉峰微挑,“哦呀,他来日本了。”
奥尔文蜷缩在软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突然道,“如果他死掉会怎样?”
罗伦不动声色的抬眼,“他怎么惹你了?”
他没有错过奥尔文眉间一闪而过的阴郁。
应该说,从半个月前奥尔文回来,整个人就有点恹恹的。
爆炸出事的一周左右,他终于接到奥尔文的电话,称他目前很安全,但行动不便,伤好就回。
当时他也一身的伤,加上药物资料不翼而飞,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叮嘱几句便挂了电话,二人搭档多年,这是最基本的默契。
但出乎意料的,奥尔文这伤,居然养了这么长时间。
等人回来,他晚上剥了衣服检查,发现原本伤口恢复的很好,后来不知怎么崩开了,血透过厚厚的纱布晕染开来,颇为触目惊心。
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奥尔文没交代细节,只说不得已和人交手,这才牵动伤口。
“所以那晚对你动手的人,是他。”非常笃定的语气。
“为什么?”罗伦不解。
玻璃挡板映出碗里去核的芒果肉,奥尔文略微垂眼,“我饿了。”
只要不背叛,罗伦本质上非常护短,这点从他暗示琴酒惩罚基安蒂的事上就能看出来,当然琴酒明知他在挑唆,却不得不这么做。
可奥尔文却是一贯不会告状的。
刚起身,腰部一紧,又重新被拉回榻上。
“若是他伤你,我能让他死一万次,”他从后面揽过他的腰身,呼出的热气撩得痒痒的,“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嗯?”
翕忽的睫毛轻轻颤动,奥尔文又走神了。
“你刚刚在想谁?”
突然间天旋地转,吻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等再回神,他整个人被压在榻上,领口凌乱露出白皙的锁骨,露台的凉风拂过,他按住想解他衣扣的手,呼吸已带上紊乱,“…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你知道我的伤没好,不知道自己的?”他停下动作,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指尖沿着淡色唇线摩挲而过。
“回答我,到底为了什么动手?”
他们和阿泷井水不犯河水,那个下手没轻重的兔崽子没道理无故过来伤他的人。
他压下身子,在呼吸交错的间隙慢慢停下,看着他,“还是说,你是为了某个人。”
奥尔文避开他的眼睛。
他不想把和阿泷交手的事告诉罗伦,那晚他没能在阿泷手中救下羽生彻,反害得自己伤口复发。罗伦未免太敏锐,在组织多年,早已做到不喜形于色的他,情绪管控炉火纯青,可在这个人面前,却依旧透明的像一张白纸。
光线照进暗红的瞳仁,折射出耀眼的光泽,他从不认为这双被称为‘被诅咒的眼睛’有多可怕,只觉得是那样罕见的红,好像爱丁堡矿藏最深处的一颗红宝石,很好看。
手腕被绝对力量反扣在床头,奥尔文挣扎不过,他俯下身去吻他,直把人亲得呼吸越来越重,手从下摆探进去,不等反应,他已经粗暴的扯掉他的睡衣。
奥尔文微微睁大了眼。
“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想别人,”罗伦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