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地点是老城区，巷内没有监控。”
“枪支核验完毕，那一枪不是我们的人开的，沿弹道附近600码内没有任何线索。”
“犯人水遁逃走，詹姆斯抓捕失败，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听完汇报的赤井秀一神色不变，”好，我知道了。”
“赤井长官…还、还有件事。”那人小心看他一眼。
他揉揉眉心，“汇报要条理、清楚、有逻辑，谁惯的你这些臭毛病，说话跟挤牙膏似的。”
平白挨了顿训，小川硬着头皮，“上面传来消息，让您明天上午去趟大使馆，再去警视厅交接工作，后续工作将由日本警方全盘接手，鉴于美日两国的紧张关系，ICPO会派专人过来协助调查。”
“然后呢，没了？”
“没、没了。”
赤井秀一：“……”
FBI现在已经不管他了是吗？让他自己去大使馆，外交部那群人不得生吞了他！
在闹市区公然发生绑架事件，最后死了人，死的还是CIA的精英，不止CIA那边不好交代，日本公安一样，可当时基尔找都找上门，到手的线索，他没理由扔给别人吧？？！
基尔为什么选择FBI暂且存疑，好在此次有充分证据证明，主要责任不在他们，但伴随基尔身亡，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也都断了线索。
“ICPO的人到了？”
小川：“没有，这是临时调令，最快也要后天中午。”
“他们派谁来？”赤井摸了摸下巴。
“大卫？”
“亚历山大•保尔？”
“还是安德烈卡尔约瑟特洛夫斯基？”
“……”
小川不禁落下几滴冷汗，身为FBI的一员，您对本部的人都记不住这么长的名字吧……
等了会儿没动静，他直接来了一脚，“说呀，你搁这跟我抓阄呢？”
小川表示委屈，“那是ICPO内部的事，我哪知道啊……”
赤井瞪他一眼，拿上外套转身走了，“跟大使馆说我明天去不了。”
小川有点懵，“理由呢？”
“花粉过敏。”
小川：？？？
车门关上，他把外套扔在副驾。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路，震的胸膛发热，赤井拿出来看了眼，不出意外丢到一边，对面的人显然没放弃，又不依不饶打来，似乎打算打到他接为止。望着再次亮起的屏幕，他最终滑到接听键。
“犯人是SSS级国际通缉犯，符合当场击毙的标准，为什么不下达开枪的命令？！”
电话那头近乎咆哮，却又极力压制着，落在寂静的车厢尤为清晰。
“赤井长官，他打的是我们FBI的脸！”
“如果早一步毙了他，瑛海姐可能也不会死！”
赤井慢慢闭上眼。
他没在基尔交换人质后的第一时间击毙阿泷，是想放长线，活的永远比死的有价值，有基尔做内应，说不定能在阿泷嘴里套出更有价值的情报，黑衣组织何其庞大，毙掉一个阿泷算什么？他从来志不在此。
可现场瞬息万变，突然的一枪打乱了他的计划。
基尔死前未阖的眼睛，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明美。
“说完了？”
一通怒火发泄出去，后知后觉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多尔开始磕巴，“说、说完了。”
“说够了？不够再给你几分钟。”
“也够了…”沉默片刻，多尔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赤井长官。”
破土而出的花儿开到野外，总要不断经受风雨的洗礼，现实不是警校里规划好的课程和按部就班的演习，这是赤井加入FBI后才慢慢明白的，那年他25岁。
多尔太年轻。
“放心，”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坚定，“我不会让她白死。”
推门而进的时候，朱蒂正翻看城南闹市区的监控录像，自上次受伤，她的身体没好利索，加上来了个闲不住的多尔，于是逐渐负责幕后工作。
赤井随手拿起桌上的照片，问，“笔录呢？”
“没了。”
他微微睁大眼，“说好的明天交接，笔录现在就不给看了？”
朱蒂转过椅子，没好气的瞪他。
“拜托你好好看看四周，若不是公安部的风见借给我们这处小屋，我们都要露宿街头了！”
他自知理亏的摸摸鼻子，“这是暂时的，等过去这阵会好很多……”
“上面连经费都不给你发了，摆明了想逼你回去，”朱蒂转过去，“秀，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赤井微微一愣。
她从一大堆文件里翻找着，等把笔录复件拿出来，听到一声轻嘲，“大概，这里有我想亲手推翻的东西吧。”
动作稍顿的功夫，手里的东西已被男人接过。
“案件发生在闹市区，笔录我看过了，路人的口述大同小异，唯一有出入的是兰小姐的笔录，还有一名叫做小鸟游纱的女孩，也就是本案的直接受害者，但都算不上有用线索。”
从拉面馆到闹市区，时间、地点全部吻合，包括半路如何遇到基尔，二人口径一致，是看不出半点异常的笔录。
赤井沉吟片刻，“这样看的确很正常，不过……”
“什么？”
“最新的尸检报告显示，基尔的手腕有轻微骨裂，”他停顿一下，说，“有人曾对她下过重手。”
朱蒂愣了愣，“…可能是阿泷抓的？”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答案。
“不能提取掌纹吗？”朱蒂说。
“技侦科加班一整天了，”他走到饮水机边接水，“估计没戏，别说掌纹库，日本这边连指纹的收纳都不完整。”
闹市区能拍到的画面极其有限，甚至不如争先恐后的媒体拍的多，画面一帧帧翻过，他倚着柜子站在后面，和她一起看。
“我后天去米花医院复查。”
赤井拿着纸杯，喝了口水，“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恢复的差不多，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朱蒂：“ICPO的人不是后天到么？有朋友给我打电话，说这次来接手工作的是……”
“停，往前倒。”
女人愣了一下，赤井已经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鼠标，画面调至15秒前，敲下暂停键。
他指着白湖围栏旁边的模糊倩影，问，“这是兰小姐？”
朱蒂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像是。”
整个画面被偌大的白湖占据，这本是一家旅游宣传媒体所拍，当时正在取景，由于恰好和案发时间吻合，才被一并送到警方这边，镜头里的人模糊到几乎失帧，若不是对当事人极为熟悉，真的很难辨认。
沉默片刻，赤井道，“什么情况下，你会站在湖边？”
“啊？”朱蒂有点莫名其妙，认真想了想，“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透透气，或找地方和朋友聊天……”
赤井指着屏幕一点，“把这里放大。”
她连忙选中区域，不断放大镜头，“旁边有树挡住了，看不清啊……”
画面糊的爹妈都不认识，这么看，别说毛利兰旁边站的是人，你说是树精，朱蒂也信。
赤井有些无语，“好歹是家官媒，不能买个高清点的摄像机吗……”
朱蒂提出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碰巧接了个电话，或正好遇到认识的人……”
“可笔录上关于这段一点没提。”赤井沉吟片刻。
“可能觉得这段不重要？兰小姐的位置本来离基尔也不远……”
“你不如干脆辞职，去当律师得了。”
朱蒂：？？？
“这么能为兰小姐辩护，律师界少了你简直是一大损失。”
她不服气道，“什么啊，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莫名冒出来的狙击手，骨裂的手腕，有所隐瞒的笔录，口径一致好像商量好的供述……
还有毛利兰和那个人可能存在的联系。
长野死里逃生后，他在医院醒了没几天便卷入罗伦事件，之后是基尔，事情接踵而至，他分身乏术，只在毛利兰公寓、学校附近安插了些人手，后续汇报未发现异常，而自从毛利兰把手机掉进马桶，他再没找到机会掌握少女的所有行踪。
也就是说，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毛利兰和那个人有直接联系，所有的一切只凭猜测，以及他对二人的性格了解。
眉头紧皱，他的视线最终落到模糊的背影上。
“小鸟游纱在哪家医院？今晚谁陪床？”赤井放下纸杯，拿起外套往门口走。
“我看看…找到了，在米花医院。”
“但你不一定能见到她，今晚她姐姐在，”朱蒂心有戚戚，“浮卢集团的女社长，性格说一不二，只配合日本警方调查，我们的人去，无一例外都被轰了出来。”
他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前脚刚迈出门槛，想到什么似的又缩回来。
“把狙击点的搜寻范围扩大至1300码。”
“1300？这不是你的……”朱蒂脱口而出，又突然噤声。
这是赤井秀一之前的最远狙击纪录，自从左臂半废，他们都尽量避免提这个，房间一时安静，倒是当事人无所谓的看着她。
“除了曾经的你，应该没人能打出这个距离……”
赤井轻轻笑了，“谁说没有？”
“把任务交给多尔，我记得他双修犯罪侦查毕业，告诉他少点精神内耗，赶快查出凶手才是最重要的！”
朱蒂嘴角抽了抽，“1300码，这得查到猴年马月……”
办公室重新归于平静，只剩键盘敲打和鼠标的点击声，这次赤井秀一真的走了。
露天餐厅的最高层，兰和琴酒相对而坐。
红酒在高脚杯中迸溅出水花，雅光投射在落地窗，倒映出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
“怎么今天出来，弥补那晚的爽约晚餐么？”
琴酒拿起刀叉，“可以这么理解。”
案发当晚她陪小鸟游去了医院，以防万一打了破伤针，小姑娘很害怕，紧紧攥着她的袖口，她不忍心把女孩一个人丢在那，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把人交给急匆匆赶来的小鸟游姐姐，晚饭自然没吃成。
“我以为，你要再忙几天。”切牛排的动作稍顿，兰略微垂眼，锃亮的刀背上映出她的侧脸。
“我一周没见你了。”他看着她说。
“是吗，这么久？”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都没觉出来呢。”
“对了，你那天走的匆忙，我忘告诉你，”她似乎只随意提了一嘴，“我朋友什么都不会说。”
敲打的指节瞬间顿住，琴酒轻轻抬眼。
他嗤道，“你在害怕什么？”
“就是突然想起来，跟你说一声，”兰低着头，“等她出院，我们约了一起逛街，她说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呢！”
琴酒深深看着她，“你们关系真不错。”
“她以前不住东京，半年前才搬来的。”停了一下，兰轻声道。
“她才16岁。”
牛排放入口中，她搁置刀叉，抬头静静看着他。
彼此的模样倒映在对方眼中，二人相对无言。
明明那样一双深邃的眸子，好像装着浩瀚星空，她却在里面找不到一丝光亮，自己的样子映在其中，她再次捕捉到那复杂的眼神，抑或从未读懂过。
良久，终是琴酒先别开眼睛。
“吃饭吧。”
三月下旬的微风带上些燥热，家里的食材没注意坏掉一些，臭味熏鼻，只能敞着门透气，赤井秀一进门时，兰正在阳台上伺弄花草。
“拖鞋在柜子里，赤井先生稍等，我这就帮你……”她把剪刀放到一株绿萝旁，刚要过来，却见那双哈士奇已被男人穿在脚上。
“是这双？”他走了两步，发现挺合脚，“我看兰小姐鞋柜里只有这一双男士拖鞋。”
兰笑了笑，“平常都是爸爸过来的时候穿，望赤井先生不要嫌弃。”
“不会，我都快流落街头，说不定到时还得靠兰小姐收留我。”他笑道，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
兰瞄了一眼，能隐约看出是一袋水果。
“怎么突然过来，我都没什么准备。”她收回目光，取壶烧水。
“那天没能帮到你，今天顺路过来看看。”赤井边说，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绿色植株几乎占据阳台的半壁江山，摇曳生姿的花儿插在玻璃瓶里，公寓不大，却处处透着温馨。
“你真的很懂生活情调。”
“有劳夸奖，”兰很快泡好茶，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不过赤井先生是从医院过来的吧？”
“哦？”
她笑着添茶，“我看赤井先生没想瞒我，不然该祛祛身上的消毒水味，你知道我学医，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
“兰小姐果然敏锐。”赤井不动声色的抿一口茶。
“案件一些细节需要确认，证人你认识，”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你的小学妹。”
“不是以受害者身份做笔录吗，怎么成证人了？”
“嗯？她没跟你说？她答应我可以作为证人指认……”
“赤井先生。”
她直接打断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应该连纱学妹的面都没见到吧？”
安静的客厅在这句话后陷入短暂沉默，红茶微漾，缕缕热气攀至上空。
“是吗？可能我记错了。”他神色不变。
这话不错，他去了两次医院，却连小鸟游的面都没见到。
“兰小姐消息挺灵通的。”
“嗨，哪有什么消息？”
她俏皮的眨眨眼，“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赤井哭笑不得，“那我能知道吗？”
她爱莫能助的耸耸肩，“都说是秘密了。”
谁说小白兔不能长出尖牙护住自己的领地？他现在真有点头疼了。
“我听说，你交了一个男朋友。”
添茶的手一顿，她慢条斯理的注视杯中的茶叶，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否认没有任何意义，随便找个和她关系近一点的，都能把这事问出来。
“你们关系不错？”
兰本来有点紧张，听到这儿真没忍住笑了出来，“赤井先生，你没谈过恋爱吗？哪有这样问的？”
赤井：“……”
“我和我男朋友，应该……关系算不错吧。”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少女忍俊不禁，他的嘴角也不由扬了扬。
抛开一切来讲，他不希望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和琴酒扯上关系，但很多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脱离了预期轨迹。
“他不常来？”他看着脚上滑稽的哈士奇。
“他也穿爸爸的。”她笑眯眯的说。
赤认没有任何意义，随便找个和她关系近一点的，都能把这事问出来。
“你们关系不错？”
兰本来有点紧张，听到这儿真没忍住笑了出来，“赤井先生，你没谈过恋爱吗？哪有这样问的？”
赤井：“……”
“我和我男朋友，应该……关系算不错吧。”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少女忍俊不禁，他的嘴角也不由扬了扬。
抛开一切来讲，他不希望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和琴酒扯上关系，但很多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脱离了预期轨迹。
“他不常来？”他看着脚上滑稽的哈士奇。
“他也穿爸爸的。”她笑眯眯的说。
赤井突然有种想把拖鞋一脚踹飞的冲动。
“你看到了，他杀了水无怜奈。”
没有任何解释，突然的话让兰瞬间愣住，赤井看着快要溢出来的茶水，知道自己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
失态的表情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笑意，“你刚才说，谁杀了水无小姐？”
他的语气近乎笃定，“你知道的。”
“抱歉，我不知道，”她似乎专注眼前的茶盏，“我只知道凡事都要讲证据，如果大街上每个人都像赤井先生一样没头没脑来上几句，法院的官司估计要从东京排到巴黎圣母院了。”
“如果赤井先生想见他，和我说一声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或是想诱导我说点什么，趁机录下证据，搞得我连话都不敢说了。”
赤井袖中的录音笔向里藏了几分。
她开玩笑的看着他，“哎呀，我都乱说的，赤井先生千万别当真！”
他不禁眯了眯眼。
眼前伶牙俐齿的毛利兰是赤井没想到的，少女现在的表现，不论心理素质还是观察能力，和四个月前几乎判若两人。
意图手段都被识破，特工先生也没了继续周旋的兴致，“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清楚现在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能很负责的告诉你。”
他坚定道，“兰小姐，我不会平白污蔑他。”
兰微微一怔。
“我这里的东西，相信看完，你会对他有所改观，”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如果之后想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
纤手不自觉握紧杯子，桌上是一份没有封条的档案袋，应该是官方复件，大概二十几页，上面标注的名字极为醒目。
SSS级国际通缉犯：GIN。
“赤井先生。”
她叫住了马上跨出公寓门槛的男人。
“我的朋友从来都是赤井秀一，而不是FBI的搜查官。”
背对她的身形猛然一顿，他轻轻闭了闭眼。
她安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赤井站在公寓门口，两个人谁都没有回头。
“可赤井秀一这个名字，早就和FBI绑在一起了。”
关门声落到耳畔，氤氲的红茶余温未消，茶壶上方的热气逐渐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客厅。
早知现在的毛利兰不好对付，他四个月前就该把这份文件拿给她。
赤井秀一知道，或许他们都不能再将毛利兰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这个成长速度惊人的少女身上，有着绝大部分人所没有的东西，她的机敏，她的坚韧，不在他们任何一个人之下。
温室的花朵总要成长，事情的真相也不能一直被掩盖在美好的乌托邦里，他不介意去当这个恶人，无情的洪流把她推向深渊，当心中最信任的堡垒轰然崩塌，她又会作出怎样的抉择。
利刃出鞘方显明亮，属于毛利兰的锋芒，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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