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钻进云层,春假在东大学子们的期盼中来临,星野与樱井同飞英国,机舱冷气太足,少女默默裹紧身上的小毯子。
“母亲说,要开车过来接我们,”星野低头划拉手机,“今晚估计留你吃饭,正好见见父亲。”
“见就见呗!”樱井的脑袋靠过去,“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紧张?”
刚想下意识反驳,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飞机没信号,你摁着刷不出来的新闻点十分钟了。”
星野:“……”
“父亲他是一个…怎么说……”
等半天没下文,樱井小姐索性不听了,“落地再说!既然叔叔能选择阿姨,说明接受度应该蛮高的。”
联想把家里书房全部改造成麻将室、影音厅和烹饪室的母亲大人,星野一时间无法反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余光看到樱井毫不担心的小脸,眼尾不自觉柔和几分。
“对了,毛利同学春假去哪了?”
樱井笑道,“她啊,去北海道了。”
春假本来就短,竹下的表姐在北海道有家甜品分店,诚邀兰做代理店长,新开的店不指望挣钱,主要缺人打理,兰很快应下,截至开学前,她大概都待在北海道。
“若不是飞英国,我也想一起去!开甜品店啊,想想就很有意思!”
星野:“毛利同学一个人去,忙得过来?”
“园子说她也要去,”樱井道,“竹下的表姐还聘了一个,人手正好。”
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兰的兴致却好像并不高,做事丢三落四,有时在教室发呆,一坐便是一下午。
“希望这次,能让她把想不明白的事都理清楚吧。”
车水马龙的街头来往匆匆,偏生隔开一条静谧的巷道,有风轻轻拂过合抱粗的樱花树,吹响檐下风铃,枝条蔓延地圈住「冰司卷」的牌子。
“欢迎光临冰司卷甜品店!请问您需要什么?”
甜美的智能语音播报套在奶牛玩偶里,把刚进门的姑娘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本店明天开业,请一大早……”
后厨掀帘的园子定睛看清来人,瞬间震惊,“是你?!”
“天才黑客少女??!”
五颜六色的马尾属实感人,‘不良少女’Rimona就这样拖着超大号行李箱,出现在甜品店门口。
园子咽下唾沫,“别告诉我,应聘来的人,就是你?!”
小姑娘对‘天才’很受用,满意的点点头,“没错,就是我了!”
“虽然本小姐高低是个天才,但不用直接叫出来!可以称呼我为Rimona,也可以叫我北原美咲……”
园子作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兰在里面睡觉呢。”
六天前,她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毛利兰出事,速回」。
本以为开玩笑,结果一连五个电话没打通,园子当即慌了,打到小五郎手机上终于接起,这才得知兰将自己关在卧室整整两天,她立马订了回程机票,并于次日凌晨三点赶回日本。
自从园子和毛利兰同吃同睡,小五郎才微微放心,少女的状态并不好,或者说极差,整夜整夜失眠,空洞的眼神蜷缩在地板上,好像被月光吸噬,冰封了灵魂。
琴酒送的花、耳坠、银行卡,包括她最宝贝的单反相机,全都消失不见,不知收起来还是扔了。上楼前,她在楼下垃圾桶看到一个大号纸箱,想来后者可能性更大。
那条奇怪的短信,追踪信号显示日本境内,如同泥牛入海,再难查出什么信息。
有些事得等自己想开,别人说什么也没用,不过伤口撒盐罢,现今好不容易睡下,她自然想让她多睡会儿。
“我没问呢,你怎么来这儿?”
美咲:“这个呀…唔,是上天的指引!”
园子:???
什么玩意?神神叨叨的?
“放假太无聊,我捣鼓了一个智能盒!”她说着将行李箱丢到一边,掏出一个黑匣子,“喏,在这里输入,北原美咲最有挑战性的工作,出来便是,经营一家甜品店!”
“我把这个智能盒命名为:‘有问必答’机!”
“……”
园子嘴角一抽,“这么离谱的理由?骗骗小孩子吧……”
“不是哦!”美咲竖起眉毛,“它后面连接各个国家的居民情报网,每人的性格、状态、人际关系等会以数据化形式呈现,系统算法会根据这些,快速推算出最精确的答案!”
鉴于其天才黑客身份,园子不自觉信了三分,“什么人都能算出来?”
“当然!”她扬了扬下巴,“但要本人才可以!”
园子将信将疑,站在前面输入:铃木园子的理想工作。
屏幕闪烁几下,居然真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二人屏住呼吸。
「铃木园子的理想工作:成为养老院的院长。」
美咲:哈???
反观园子一脸震惊:“卧槽?!它居然真知道?!”
显示屏的字幕未停,下面还有解析。
「铃木园子热情开朗,重情重义,年老以后开一家养老院,邀请众多男模和亲朋好友喝酒打牌,安享晚年,是她最大的愿望。」
美咲狂拍桌子,差点把眼泪笑出来。
“请男模…安享晚年,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破玩意,少污蔑我!”某人心虚的摸摸鼻子,“大数据一点也不准!”
……
伴随美咲在店里安置下来,北海道三人组就此到齐。
如何经营好一家甜品店,是她们即将面临的难题。
沿袭竹下表姐的市场定位,消费走平价路线,店面装修风格简洁明快,园子、美咲两位不擅做饭,打下手还行,甜品研发自然落到兰姑娘头上,不过园子在外宣方面有一手,店面未开张,「冰司卷甜品店即将开业,来即有好礼相送!」的广告便已飞满各大网络平台。
加上这家店的口碑基础,北海道分店开业第一天,人气直接爆满,甜品是兰早起当天做的,园子为销售,美咲负责收银,三人忙得鸡飞狗跳,傍晚客流量才慢慢减少,可她们依旧不能休息,打烊后要进行账目核准,准备明天的食材。
人一旦忙起来,便会暂时忘记很多事,晚十点的灯光罩在三人头顶,园子看着低头的毛利兰,正认真核对今天的账目,眉间只见疲劳没有忧郁,总比之前放空的状态好上太多,她不由轻轻叹口气。
忙吧,忙起来也好。
……
下午的阳光很是明媚,樱花的碎影斑驳于窗,收银台前的少女歪头夹着手机,爪子看似忙碌又无处安放。
“…嗯,我现在挺好……让老头子别瞎操心……”
“…要来看我?什么时候……”
“不许他来!我忙得要死!春假结束自然回去,到时候……”
终于结完账,美咲长出一口气,手机扔桌上。
忙里偷闲的园子端着咖啡过来,“谁啊?你哥?”
她咬牙,“不然能是哪个混蛋!”
“我看他现在不忙了,居然有空帮老头子给我安排相亲!”
园子则满头问号,“你刚成年几个月啊,相亲???”
“就是走得近的家族,年轻一辈坐下来聊天吃饭,看对眼就谈,看不上当朋友处着,正常社交,反正肯定少不了生意往来。”
园子语出惊人,“要是看上不止一个呢?”
美咲眨眨眼,“好像没人规定谈恋爱只能谈一个……”
漂亮!格局打开!
一旁的兰听不下去了,没忍住咳嗽起来。
“兰兰,我一直想问,”美咲凑过来,“你和我哥…你们俩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兰心里一阵好笑,“真没有,我俩清清白白。”
“啧,若你当我嫂子,我倒能接受,”美咲若有所思,“正好现在你俩都单身,不是没有机会……”
话音未落,脑袋被敲了一下。
她连忙闭上嘴巴。
这些天来,她们都避免在兰面前提起此类话题,沉默蔓延在空气中,最先打破的是当事人自己。
“分手而已,不用这么小心。”
兰轻轻笑了,“单身比恋爱舒服多了。”
是的,她和琴酒,他们分手了。
不愿去回忆那天,他们究竟吵了多久,又说了多少伤人的话,竟从不认识当时面目全非的自己,憎恨、痛苦的眼神,如一把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两个人的心脏上,彻底变得狼狈不堪。
是啊,这才是完整的人,而不是无可挑剔的神。
她甚至想,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别墅,已是琴酒对她最后的仁慈了。
“嗨!不提不开心的事!”美咲大手一挥,活力满满,“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让北海道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冰司卷甜品店」!”
“没错!”
“有些事,自己想明白就行,”园子紧了紧她的手,“什么都不如自己身体重要,嗯?”
“美国那边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烦都烦死了!工作交接期,正好让阿真替我顶着,我权当休假!”
她用力抱住园子,“谢谢你们,我说真的。”
“好啦,有客人在呢!”
……
毛利兰时常会想,自己真是个容易内耗的人,优柔寡断,感情总是被动,当初她内耗三年才放弃工藤,现在同样做不到,在短短一周时间里忘掉琴酒。
如果说工藤是少不更事的青涩暗恋,琴酒便是让她从少女蜕变成女人的朱砂痣。
白月光和朱砂痣的区别。
他是她体内的反骨,是打破桎梏的勇气,曾经她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只永不放弃、共同面对的手。
可现在,她只憎恨自己的愚蠢。
风铃声响,断断续续的争吵拉回纷乱的思绪。
“冰乳酪司康今日售罄,烦请明日再来!”
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柜台前,怀里揽着浓妆艳抹的姑娘,看起来约莫十五六。
“你这不是正在打包?怎么说没有?”
园子耐心解释,“最后一份是这位先生的,他比你们来的早。”
柜台左侧站着一位棕发年轻人,脖子上挂了台相机。
“不然这样,我出双倍价格,你们把它让给我。”
园子耸耸肩,“这位先生付了钱,按理说东西已经属于这位先生,想买的话,请自行协商。”
棕发青年提着袋子刚想离开,却被堵住去路。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
他眨了眨眼,“听到了啊。”
“听到还不把东西交出来?!”男子不耐烦。
他似乎奇怪,“你说要买,我没说要卖啊。”
“你……”男子被堵的一口气没上来,“价格不到位是吧?三倍!我出三倍价格!”
他依旧摇头,“不卖。”
“四倍!!!”
“和价格没关系,我只想吃这份冰乳酪司康而已。”
园子听闻,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女友在旁,周围站了不少人,男子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居然抡臂直接呼下去。
“我说你小子,耍我是吧……”
谁也没想到,男子突然动手,四周隐约响起倒吸声,电光火石间,恼羞成怒的巴掌停在面颊前,再未移动半分。
男子皱起眉头。
“既然他不想卖,先生何必强求?”
是及时从烘焙室出来的兰。
“嘶……哪冒出来的丫头片子,敢管老子闲事!”
“冰乳酪司康今日没有了,如果想吃,请改天再来。”
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兰一松手,将人带的往前踉跄几步,手腕传来阵阵酸痛,知道遇到硬茬,他愤愤瞪她一眼。
“你们给我等着!”
自兰出现,棕发青年便一直盯着她看,待那二人跌跌撞撞离去,他叫住想回后厨的毛利兰。
“请等一下!”
她微愣,转身对上他的眼睛。
“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园子、美咲:???
搭讪方式太老套了吧?!
兰自己也有点懵,“你是不是记错……”
“绝对没错!我认得你的眼睛!”
他说着从包里翻找,零零碎碎倒在柜台,最后从里面挑出一张红色内存卡,然后熟练装进相机,语气极为自信。
“你看,这是不是你?”
纯黑的衣袂翩飞在天桥之上,深紫的瞳孔只能映出那个人的影子,一场孤独、永无止境的雪,恰似北海道不尽的冬天。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哭。
“我叫宫本阳,是名自由摄影师,”他挠了挠头,“抱歉啊,未经允许擅自拍下你们。”
“当时的氛围很出片,我一时没忍住才……”
“没关系,谢谢你。”
她打断他,颤抖的嘴角是绷不住的勉强,“抱歉,失陪。”
“唉?需不需要我把原图发给你……”
望着消失的背影,宫本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园子愤愤瞪着他,“早知道不救你了!”
宫本阳:???
“我能不能把照片发到网上……”
“绝对不可以!”
她将人领到一旁,掏出手机。
“这样,我买下照片的版权,同时你要答应我,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可这张照片……”
园子直接揪住他的领子,语气恶狠狠,“你再敢跟我说‘和价格没关系’这种屁话,我就把你丢冰河里喂鱼!”
大概被她的气势吓到,宫本阳缩了缩脑袋,“不、不会,当事人想买的话,当然没问题!”
……
有风吹过店门口的布帘,摇曳洒下一片影,谁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黑影在树下悄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