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命内务府将新培育出来的珍贵绿菊尽数送到储秀宫。
这在宫里可谓殊荣。皇上喜欢谁,记得谁,最常用的手段就是送东西,投其所好。
华妃喜欢菊花,往日有新品都是送到翊坤宫。
不过自从惠嫔得宠以来,皇上便鲜少去别处,自然这样的待遇也不复以往了。
储秀宫上下皆是喜出望外,采星甚至已经指挥起内务府的人该摆在哪里,摆出个什么样式。
唯独沈眉庄神情漠然,嘴角习惯性扬起,并没有多欢喜。
采月在一旁侍奉,见此情形心里也开始犯嘀咕,“皇上惦记娘娘,绿菊也稀有,娘娘为何不高兴?”
难道是不喜欢?
沈眉庄漫步在一众绿菊中间,时而俯身细看。
“本宫自是欣喜的。”
只是要说有多受宠若惊,那还是太为难她了。沈眉庄想起来昨夜与皇上的交谈。
皇上道:“眉儿喜欢菊花,朕记得花房有新品,改日送来给你瞧瞧。”
沈眉庄倚在榻上,闻言面露惊讶,“皇上如何知晓?”
因为她记得自己并未说过于花一类的喜好。
皇上便指了指沈眉庄衣服上绣着的团纹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不必说,朕已经看出来了。”
沈眉庄一愣,这倒是。
她不想在这事上刻意表现什么,例如什么气节,什么兆意,那都是假的。
只是单纯觉得看着菊花顺眼,便常常用了。
但她不能这么说。
沈眉庄抿唇,眼波映着烛火,轻声念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皇上笑道:“眉儿读过的书不少。”
这句诗道尽了菊花的气节,纵有凛冽北风,它亦傲然立世。可在场两个人显然都不在乎。
沈眉庄微笑,就要请罪,被他握住了手,“可朕更喜欢菊花独立秋风,不与百花争艳。”
“臣妾受教了。”
沈眉庄想,皇上或许是在以物喻人,教导她学习那样的美德。
她虽嘴上应承,实则不以为然。宫里的女子争的就是那几样,权势、尊容、子嗣,自古皆然。
争,说明还有心气。
倘若不争,空守着寂寞,迟早落得碾落成泥的下场。
沈眉庄表面清冷傲骨,其实向来是现实利己的人。况且她不是一个人在走,身后还有家族亲人。
皇上忽的抬手,示意她近前。沈眉庄会意,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依偎进温暖怀里。
“朕只随口说说而已,眉儿不必放在心上。”
更不会让沈眉庄真的像是那些失宠的宫妃一样,日夜与寂寞为伍,眼睛搜寻着空茫的希望。
他喜欢初见时鲜活明丽的她。
然后便是缠绵悱恻。
记忆顷刻回笼,沈眉庄直起身子,脸颊飞了一抹薄红。
“的确难得,仔细照看着。”
采星笑着说:“娘娘不说,奴婢们也生怕这精贵东西坏了。青萝说她曾经在花房当过差,通晓护花之道,不如交给她吧?”
沈眉庄可有可无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把我妆盒里那个玉镯子拿给她。”
好歹是大宫女,沈眉庄不想让她以为是折辱。
采星道:“奴婢记住了。”
沈眉庄心情一直很好。面对华妃多次言语为难,也丝毫不在意。
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让她赢一回又何妨。
华妃冷哼,“本宫最厌恶巧言令色之人,嘴巴伶俐,不过跳梁小丑。惠嫔,你说是吧?”
沈眉庄温顺低头:“娘娘说的是。”
至于谁是那个巧言令色,沈眉庄环顾一圈,在座妃嫔没一个敢直视她的。
这就是有宠的威力。
废物,这时候倒不出声了。华妃见状瞪了一眼壁上观的曹贵人,气冲冲起身,径直走了。
曹贵人表情尴尬,也跟着走了。
待皇后说结束,沈眉庄才慢悠悠放下茶盏。
无伤大雅。
盛夏即将来临,皇上带着众人前往圆明园行宫避暑,连刚刚病愈的莞常在都在出行名单上。这是沈眉庄问过甄嬛意见,特意提的。
皇上索性大手一挥,让妃嫔们都跟着去。
也是在这里,沈眉庄遇到一个叫刘畚的太医。
他声称有家传的生子秘方,价值千金,愿意献给惠嫔娘娘。
甚至打出了同乡的牌。
沈眉庄听后并未立刻表态。指尖轻轻摩挲茶盏边缘,笑道:“真有这等秘方,华妃没找过你?”
比起刚入宫不久的沈眉庄,华妃这个老人恐怕更在乎子嗣吧。
家世显赫,协理六宫的华妃他不投靠,却转向自己。
还有皇后呢,她不也无子吗?
其中定然有诈。
“这……”刘畚拱手,支支吾吾,额头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沈眉庄好心的替他解围道:“不过我与刘太医皆来自济州,没什么不能信的。”
“你且写下来吧,本宫先暂时用着,来日自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
刘畚道:“多谢娘娘信任。”
沈眉庄就看着他写,眼尾微扬,面上笑意多添了两分柔和,眼底深处却藏着冰冷的审视。
是谁想算计她?
皇后,还是华妃,亦或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