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均匀地涂抹在教学楼的红砖墙上。林星晚穿着学士服,指尖反复摩挲着沈砚送的星星手链,在毕业典礼的喧嚣中,目光始终追随着人群里那个穿黑色卫衣的身影。沈砚今天格外安静,只是低头调试吉他弦,仿佛那是他与世界唯一的连接。
午休时,林星晚去他宿舍送伞,推开虚掩的门,看见他枕头下露出一角粉色信封。"沈砚收"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帮他填的单招报名表。信封旁边散落着火车票,日期是今天下午三点,目的地是北方某座艺术学院。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她的声音在颤抖,信封在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沈砚猛地回头,眼中闪过慌乱,却很快被夜色般的平静覆盖。他起身时,吉他弦突然绷断,发出一声哀鸣。
"是单招,"他弯腰捡起车票,指尖在票面划出褶皱,"他们给了签约金,足够还高利贷。"阳光穿过窗户,在他新添的胡茬上镀了层金,"本来想等你毕业再说。"
林星晚看着他床头的吉他箱,箱角贴着她送的向日葵贴纸,忽然想起同居时他偷偷倒掉薏米粥的样子。"所以你打算一声不吭地走?"她抓起桌上的诊断书,"你的手还没好,怎么高强度训练?"
沈砚别过头,喉结滚动:"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他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弦,"难道要看着我妈停药?看着那些人拆了这里?"
楼下传来毕业典礼的钟声,悠扬而沉重。林星晚想起四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塞给她伞时的温度。"我这里有存折......"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够了!"他突然提高声音,"我不要你的同情!"他抓起吉他箱,金属链条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响,"别再来找我,就当......就当不认识我。"
林星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倒塌。她想起他在医院走廊的拥抱,想起中秋夜巷子里的月光,原来一切温暖都只是暗河上的浮光掠影。
毕业典礼的礼炮声响起时,她已经站在火车站台。学士帽上的流苏被风吹得乱舞,她赤脚跑过安检口,高跟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远处,沈砚的列车正在进站,车头的灯光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沈砚!"她的呼喊被汽笛声淹没,"别走好吗?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他在车窗前驻足,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林星晚看见他抬手,似乎想触碰玻璃,却在最后一刻放下。列车启动的瞬间,她看见他在车窗上呵气,写下"等我"两个字,雾气很快被雨水冲刷,只剩模糊的水痕。
暴雨在列车驶离的那一刻倾盆而下。林星晚跪在站台上,雨水混着泪水,将学士服的裙摆泡得沉重。她摸出兜里的吉他拨片,上面刻着"S.Y",是他昨天塞进她铅笔盒的。
四年时光在雨水中模糊成泛黄的胶片。林星晚每个周末都会去医院陪沈母,用沈砚寄来的演出海报装饰病房。那些海报上,他的头发越来越长,眼尾的疤越来越淡,笑容却始终带着疏离。
"小晚,"沈母临终前握住她的手,银镯子滑落在她腕间,"阿砚性子倔,别让他走老路......"
林星晚在沈母的葬礼上收到匿名包裹,里面是每张演出的票根,背面写着"今日星晚在3排12座"。她知道,他每场都会预留那个座位,就像她每次都会在图书馆顶层为他留一盏灯。
大学四年,她成为校报记者,专题报道"城市夜归人",偷偷记录他可能出现的演出场地。她学会了调吉他弦、煮不加糖的咖啡,甚至能用细铁丝修补伞骨,却始终不敢按下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某个冬夜,她在图书馆抄乐理笔记,听见窗外的雪落在梧桐树上,忽然想起他说"安静"时的眼神。笔记本上的音符渐渐模糊,她摸出脖子上的吉他拨片项链,轻轻贴在唇上。
暗河的水流从未停止,但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那些散落的星光会重新汇聚,照亮彼此的归途。而此刻,她只能攥着拨片,在雪夜里轻声说:"我在等你,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