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芭传媒的训练基地比夏悸念想象的还要简陋。八人一间的宿舍墙皮微微发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她的床位靠窗，能看到楼下停满共享单车的院子。
"你好，我是杜小雨！"上铺突然探下一张圆脸，扎着乱糟糟的丸子头，鼻尖上有几粒雀斑，"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室友啦！"
夏悸念愣了一下。前世她在新闻里见过这个名字——杜小雨，后来成为某顶流御用造型师，却在28岁那年因抑郁症自杀。报道里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眼神空洞，与眼前这个笑容明亮的女孩判若两人。
"你的护膝掉地上了。"夏悸念弯腰捡起印着皮卡丘图案的护膝，指尖不经意触到上面细密的针脚——这是手工加厚的。
杜小雨眼睛一亮："你懂这个？普通护膝根本扛不住公司的地板动作，我自己改的！"她翻身下床，从行李箱掏出一对同款，"送你，见面礼！"
夏悸念接过护膝，喉咙突然发紧。前世她看过的报道里提到，杜小雨自杀前最后一条朋友圈，就是晒了这对亲手做的护膝，配文"再也没人需要了"。
"谢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我会好好珍惜。"
训练第一天，舞蹈老师就给了个下马威。
"先来三组核心训练！平板支撑两分钟起步！"穿着紧身训练服的女人拍着手，"我是林教练，未来三个月负责把你们这些软脚虾练出人样！"
夏悸念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体能准备。当其他女孩陆续瘫倒在地时，她仍保持着标准姿势，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
"78号，以前练过？"林教练用脚尖轻点她的腰。
"在家预习过课程表。"夏悸念平稳地回答，没有提及前世为了产后恢复而苦练的核心训练。
午休时，杜小雨瘫在更衣室长椅上哀嚎："我要死了......"她突然凑近夏悸念，"话说你怎么连汗都是香的？这不科学！"
夏悸念笑着递过湿巾："少说话，留着力气应付下午的声乐课。"
"你不懂，"杜小雨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今天下午苏芮会来旁听！"
夏悸念的手指顿住了。苏芮，丝芭传媒的金牌经纪人，前世带出过三位顶流。但她记得苏芮眼光毒辣，极少亲自带新人。
声乐课上，夏悸念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当老师要求每人唱一段时，前排几个女孩不约而同选择了甜美口水歌。轮到她时，她清了清嗓子：
"我选《给电影人的情书》。"
钢琴前奏响起，夏悸念闭上眼睛。这首歌前世陪她度过无数个丈夫晚归的夜。当她唱到"多少苦累不曾让你停留"时，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哽咽。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声。
"78号，"声乐老师皱眉，"谁教你这么处理的？"
夏悸念心头一紧。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18岁的新人，不该有这种历经沧桑的表达。
"我......"
"是我教的。"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女人从后门走进来，"李老师，这孩子我预定了。"
教室里一片哗然。夏悸念认出了那张常在娱乐新闻里出现的脸——苏芮。
"你叫什么名字？"苏芮走到她面前，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盖过了训练营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
"夏悸念。"
"悸动的悸，念想的念？"苏芮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太老了，收着点。"
夏悸念背后沁出冷汗，但苏芮已经转身对声乐老师说："月末考核我要看她单独表演。"
那天晚上，夏悸念在浴室隔间里干呕了很久。她太急于表现，差点暴露了灵魂的年龄。回到宿舍时，杜小雨正趴在她床上翻看考核曲目单。
"苏芮看上你了！"杜小雨兴奋地挥舞着纸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夏悸念用毛巾擦着头发："意味着考核必须惊艳。"
"不止！"杜小雨压低声音，"她去年带的新人现在已经是《国民妹妹》常驻了！"突然她表情垮下来，"不过听说林妙已经找了外援编舞......"
夏悸念看向对面下铺——那里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正对着镜子贴假睫毛，察觉到视线后，从镜子里抛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月末考核前夜，夏悸念在排练室待到凌晨。她放弃了准备好的女团舞，改为原创现代舞《重生》。音乐是她用手机软件自制的，融合了心跳监测仪的电子音和救护车的鸣笛声。
"需要帮忙吗？"杜小雨抱着毯子出现在门口，"我看你晚饭都没吃。"
夏悸念瘫坐在地板上："你觉得......死亡可以重来吗？"
"哇，这么哲学？"杜小雨挨着她坐下，"不过如果是你，重来一万次也会选择跳舞吧？"
夏悸念怔住了。她看着镜子里两个女孩的倒影——杜小雨正笨拙地模仿她刚才的舞步，差点被自己左脚绊倒。
"我教你个秘密动作。"夏悸念突然站起来，"考核时如果我失误，你就做这个。"她示范了一个看似随意撩头发的动作，实则能完美衔接所有可能的失误。
考核当天，训练营所有高管都来了。夏悸念排在第七个出场，前面正是林妙。当林妙表演到高潮部分时，夏悸念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舞步与音乐有0.5秒的延迟——这是用了提前录制的伴奏而非现场音乐。
"78号，夏悸念。"
灯光暗下，夏悸念站在舞台中央。音乐响起瞬间，她仿佛回到了车祸前那一刻——刺眼的车灯，飞散的蛋糕，以及那种奇异的解脱感。她的每一个旋转都像在挣脱无形的枷锁，最后的ending pose定格在双手伸向天空的姿势，灯光从指缝间泻下，如同神谕。
掌声雷动中，她看到苏芮站了起来。而评委席最边上，林妙正死死攥着矿泉水瓶，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原创编舞？"苏芮在后台拦住她，"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夏悸念呼吸还未平稳："足够让您不后悔今天的选择。"
苏芮笑了，递给她一张名片："考核结束后来我办公室。"
回宿舍的路上，杜小雨兴奋地比划着："你看到林妙的表情了吗？跟吃了柠檬似的！"突然她压低声音，"不过小心点，听说她叔叔是公司董事......"
夏悸念正要回答，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短信：「适应吗？别太累。」
她看着这短短六个字，想起前世母亲从未发过类似的信息。一种奇异的温暖在胸口扩散。
"走，请你喝奶茶！"她搂住杜小雨的肩膀，"顺便商量下明天帮你设计的造型。"
窗外，夜色已深，但训练基地的灯依然亮着，像一艘永不靠岸的船，载着满船星光驶向未知的海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