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开机前三天，夏悸念收到了苏芮发来的电视剧《夏日香气》剧本。
"女三号，戏份不多，但人设讨喜。"苏芮在电话里说，"明天去试镜，娄导推荐的。"
夏悸念翻开剧本，手指微微发抖。这部青春剧在前世曾小火一把，女三号"林小雨"是个戏份不多但极具记忆点的角色——男主角的妹妹，患有轻度自闭症的钢琴天才。
试镜现场，导演要求即兴表演"发现哥哥偷偷卖掉自己最爱的钢琴"那场戏。其他试镜者大多选择嚎啕大哭或愤怒质问，而夏悸念只是静静走到想象中的钢琴前，手指悬在并不存在的琴键上方，轻轻弹奏了几个音节。然后她慢慢蹲下，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卡！"导演突然喊停，"你，叫什么名字？"
"夏悸念。"
导演翻着简历："18岁？演过戏吗？"
"没有。"她诚实回答，"但我观察过很多这样的人。"
这是实话。前世的会计事务所里，有位同事的女儿就是自闭症患者，她曾多次帮忙接送。
导演盯着她看了几秒："明天来定妆。"
回训练营的路上，夏悸念的手机不断震动。杜小雨发来十几条消息：「《春逝》官宣你当女主上热搜了！」「林妙把更衣室的镜子砸了！」「苏总监说要给你配专属造型师！」
最后一条是：「对了，你妈在宿舍楼下等你。」
夏悸念差点摔了手机。母亲从未来过训练营，前世直到她放弃梦想结婚，母亲都对她"不务正业"的演艺路嗤之以鼻。
宿舍楼下，母亲穿着那件熟悉的藏青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保温桶，正仰头看着训练营的招牌。阳光下，夏悸念第一次注意到母亲鬓角的白发。
"妈..."
母亲转身，递过保温桶："红枣银耳，润嗓子的。"她顿了顿，"你爸...看了那个电影新闻。"
夏悸念屏住呼吸。父亲在前世因她执意学会计而非师范，整整三个月没和她说话。
"他说..."母亲别过脸，"让你别给老夏家丢人。"
这几乎是父亲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夏悸念鼻子一酸，急忙拧开保温桶喝了一大口，甜腻的银耳汤烫得她眼泪直流。
"慢点！"母亲皱眉，从包里掏出手帕，"多大人了还..."
话没说完，她突然僵住——林妙和几个训练生正从大门进来，看到夏悸念，故意大声说："哟，电影女主还喝妈妈送的汤啊？"
夏悸念感到母亲的身体绷紧了。前世这种时刻，母亲总会迅速离开，留她一人面对嘲笑。但这次，母亲上前一步，把保温桶盖子拧紧，声音不大但清晰地说："念儿，这位是你同事？介绍一下？"
林妙愣住了。夏悸念强忍笑意："这是林妙，我们同期生。"
"林同学，"母亲点头，"听说你们每天训练很辛苦，要不要也喝点？我炖得多。"
林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mumbled 句"不用了"就匆匆离开。夏悸念看着母亲挺直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一世的母亲，似乎也不同了。
《夏日香气》的拍摄与《春逝》前期筹备撞在了一起。夏悸念开启了每天只睡4小时的生活：上午在电视剧组拍戏，下午赶回电影组排练，晚上还要参加丝芭的常规训练。杜小雨成了她的"移动枕头"，只要一有空档就强迫她小憩。
"第38场，action！"
《夏日香气》片场，夏悸念饰演的"林小雨"正坐在钢琴前。剧本要求她听到哥哥要卖钢琴的消息后，弹奏一段肖邦的《离别曲》。
"夏悸念，"导演走过来，"真会弹钢琴吗？需要替身吗？"
"给我十分钟。"她回答。
事实上，前世的她确实学过钢琴，但18岁的身体没有肌肉记忆。她快速浏览琴谱，将复杂的段落简化，只保留最能表达情绪的几个小节。
拍摄开始，夏悸念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淌。她故意在某个转音处弹错，然后停下来，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是她为角色设计的小动作，表现自闭症患者对"错误"的执着。
"卡！完美！"导演兴奋地挥手，"这个细节加得好！"
休息间隙，男主角陆沉凑过来："你真的是新人？刚才那段表演，连我的经纪人都看哭了。"
夏悸念微笑："运气好而已。"
"不是运气。"陆沉意味深长地说，"你眼睛里...有种东西，不像18岁的人该有的。"
夏悸念心头一紧，急忙转移话题："陆老师，下场戏我有个想法..."
当天晚上，夏日香气神仙妹妹#上了热搜。原来是剧组工作人员偷拍了夏悸念弹钢琴的花絮，视频里她弹错后那个困惑的眼神被做成动图疯传。评论区一片"求妹妹出道""这是什么神仙落泪脸"。
苏芮的电话在凌晨两点打来："明天下午三点，华悦酒店，带你去见个人。"
"可是《春逝》的剧本会..."
"娄一鸣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苏芮不容置疑地说，"这次是星耀的王德昌。"
夏悸念的手指猛地攥紧被单。王德昌，星耀传媒副总裁，前世曾试图潜规则她，被她拒绝后暗中使绊子导致她失去一个重要角色。
"苏姐，我能问问具体是什么事吗？"
"他看了你的热搜，想谈《凤鸣天下》的女二。"苏芮顿了顿，"这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个坑。明天穿保守点。"
第二天，夏悸念选了高领衬衫和长裤，把头发扎成严谨的低马尾。苏芮看到她的装扮，挑了挑眉："聪明。"
王德昌比记忆中年轻些，但那双眼睛依然让夏悸念如芒在背。饭局上，他不断劝酒，吹嘘自己捧红了多少女星。
"小夏啊，"他突然拍她的手，"你这气质，演古装绝对惊艳！要不要试试我们《凤鸣天下》的定妆？"
夏悸念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谢谢王总赏识，但我已经接了娄导的《春逝》，档期可能..."
"电影？"王德昌嗤笑，"那点票房够干什么？电视剧才是王道！"他凑近，酒气喷在她脸上，"只要你懂事，明年金鹰奖我保你提名。"
苏芮在桌下按住夏悸念发抖的手："王总，我们小夏还小，这些事慢慢来。今天主要是带她来长长见识。"
回程车上，苏芮罕见地点了支烟："这行就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夏悸念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苏姐，我想在合约里加一条。"
"什么？"
"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潜规则。"她转头直视苏芮，"如果因此失去机会，我认。"
苏芮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知道吗？我带了十二年新人，你是第一个主动提这个的。"她掐灭烟，"行，这条我亲自给你写进合约。"
《夏日香气》杀青那天，夏悸念在片场晕倒了。连续36小时没合眼加上生理期，她的身体终于发出抗议。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手被紧紧握着——母亲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夏悸念轻轻动了动，母亲立刻惊醒："念儿！还有哪里不舒服？"
"妈...您怎么..."
"剧组打电话说你晕倒了..."母亲声音发抖，"医生说你严重贫血，还有轻度胃炎..."
夏悸念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四五个保温盒，标签上写着"红枣粥""猪肝汤""桂圆茶"...
"我没事，"她轻声说，"就是有点累。"
母亲突然哭了："你拍戏那个地方...我去看了。"她抹着眼泪，"那么热的天，穿那么厚的衣服，一遍遍重复...你以前连碗都没洗过..."
夏悸念这才明白，母亲去片场偷偷看过她拍戏。前世她多么希望母亲能看到工作中的自己，而不是永远只关心"工资多少""什么时候结婚"。
"妈，我喜欢演戏。"她握住母亲的手，"就像...就像您喜欢画画一样。"
母亲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小时候见过您的素描本。"夏悸念急忙圆谎，"画得真好，为什么后来不画了？"
母亲沉默许久："结婚后，你奶奶说那不是正经事..."她突然抬头，"念儿，妈错了。不该拦着你..."
夏悸念眼眶发热。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母亲所有的反对——那不过是一个曾经也被迫放弃梦想的女人，想保护女儿免受同样的苦。
《夏日香气》播出后，夏悸念饰演的"林小雨"意外成为最受欢迎的角色。微博粉丝一夜暴涨30万，"向日葵女孩"的称呼开始被媒体采用。而更大的惊喜是——《春逝》的制片人打来电话，说电影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展映邀请。
"对了，"挂电话前，制片人补充道，"娄导坚持要你一起去。签证的事公司会处理。"
夏悸念放下电话，看向窗外。那株向日葵已经长得比窗台还高，金黄色的花盘上停着一只蝴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轻轻碰了碰花瓣，低声说："你看，我们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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