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终于有了反应。他猛地转过身。
那张被沙尘和汗水弄得有些狼狈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凶狠的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下颌绷得几乎要碎裂。
“你懂什么!”吴邪几乎是怒吼出声的,仿佛要把胸腔里那团被戳破的郁结和无处发泄的暴戾都吼出来。
“我是不懂。”吴心毫不退让地迎上他凶狠的目光,那双深沉的眸子里,冰层下的火焰终于清晰可见地燃烧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暴怒,“我不懂你吴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答案?你他妈以为你是谁?阎王爷是你家亲戚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之前的冷嘲,而是裹挟着雷霆之怒,震得空气都在嗡鸣:“我告诉你,吴邪!再有下次,你看我会不会管你死活!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别拖累旁人!”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吼完,她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暴怒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但随之而来的并非畅快,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冰冷。她不再看吴邪,也不再看那辆破车和断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沙丘的另一侧。
黎簇缩在车里,大气不敢出。他看着吴邪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那双被怒火与更深沉的东西烧得通红的眼睛。他看着吴心消失在沙丘顶端的背影,只觉得沙漠的风从未如此刻这般寒冷刺骨,他也想像吴心一样,跑下车,不顾一切的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但是他被刚才这一搞,腿脚抽筋无力,要不是水喝的少,他甚至可能会尿裤子。
断崖边,只剩下引擎盖下白烟丝丝缕缕地飘散,像垂死者最后的叹息。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几乎窒息。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卷着沙粒,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吴邪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渗出血来,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被吸干,只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暗红印记。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
那声压抑的低吼最终没能冲破齿关,只化作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他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吴心那番劈头盖脸、字字诛心的怒吼,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最不愿示人的软肋,搅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愚蠢?拿命赌答……
吴心的话在吴邪脑海里疯狂撞击、回响,每一个都带着尖锐的倒刺,刮擦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确实在赌,从踏入这片吃人的沙海开始,他每一步都在赌,赌那渺茫的机会,赌命运是否还肯对他网开一面。他以为这是孤勇,是别无选择下的壮烈,可在吴心那双燃烧着毁灭性暴怒的眼睛里,这成了彻头彻尾的、不可饶恕的愚蠢。
“呵……” 一声短促、带着血沫的嗤笑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被指甲掐出的深痕里,血珠正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滋”声,瞬间被贪婪的沙粒吞噬,只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暗红印记,旋即又被风沙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这微不足道的疼痛,比起胸腔里那被彻底撕开、暴露在烈日风沙下的空洞,简直不值一提。
黎簇缩在破旧吉普的副驾驶座上,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透过后视镜,看着背脊僵直的吴邪,这人阴晴不定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