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法医鉴定室的灯光惨白，照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也照在陆凛同样冰冷的脸上。他刚脱下沾满烟灰和血迹的外套，只穿着深色的警用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初步的尸检报告和现场痕迹分析，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陆队，” 负责痕检的老张指着屏幕上几张高倍放大的照片，“凶手被苏警官制服时，手臂确实被拧脱臼了。但你看这里，” 他放大凶手右手指关节的特写，“关节处有长期训练形成的厚茧，位置很特别，集中在食指和拇指的第二指节，还有虎口。这不像普通人的劳动茧，倒像是……”

“长期握持某种特定器械形成的。” 陆凛接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和一种压抑的锐利。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凶手被苏晚压制时拍摄的现场照片，那个女人冷静狠厉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报告上“苏晚警官在制服过程中展现出极强的近身格斗能力”的描述重叠在一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

“还有这个，” 法医递过来另一份报告，“我们在凶手身上提取到的微量助燃剂残留，成分很特殊，是一种市面上几乎买不到的工业级混合溶剂，常用于精密仪器清洗或……特定爆破作业。来源非常可疑。”

陆凛接过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火场里苏晚冷静的汇报、利落的动作、甚至最后归还他外套时那疏离而疲惫的眼神……所有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案件本身。

“凶手身份确认了吗？” 他问。

“查到了，” 一个年轻警员拿着资料进来，“赵坤，男，32岁，无固定职业，有盗窃和寻衅滋事前科。但……档案很干净，没有暴力犯罪记录，更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具备如此专业的纵火和……搏杀技巧。” 警员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徒手格斗方面，按苏警官描述的制服过程，对方动作狠辣，反应迅速，绝不是普通小混混的水准。”

陆凛的目光落在赵坤的档案照片上。一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懦弱的脸。但这张脸背后，却藏着能轻易突破顶级安保、使用特殊助燃剂、并且拥有接近专业水准格斗能力的影子？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不像是一个疯狂的、针对沈星玥的私生饭或仇家。更像是一把被精心打磨过的、指向某个目标的刀。

而那个目标，真的是沈星玥吗？还是……借沈星玥之名，引出或者试探什么？

陆凛的视线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鉴定室角落。那里，苏晚归还的那件沾满烟灰和血迹、袖口被火星燎出破洞的深色西装外套，被技术警当作可能的物证收在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那刺目的破损，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之前的判断和保护。

一个念头，冰冷而清晰，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心头：也许，从一开始，他自以为在保护的“沈星玥”，那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女明星，就不是凶手唯一的目标。苏晚的介入，她暴露出的警察身份和强悍能力，是否……也成为了这场精心布局中的一环？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苏晚……她不仅仅是诱饵，更可能从一开始，就踏入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鉴定室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向他。

“继续深挖赵坤的背景！查他近半年所有的通讯、资金、社会关系！特别是接触过特殊化学品或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可能途径！” 陆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却锐利地扫向门口，“苏晚人呢？”

“苏警官……她做完笔录后，就回技术科了。她说……有现场提取的几处微量痕迹需要紧急处理。” 警员回答道。

陆凛没再说话，大步流星地走出法医鉴定室。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分明的阴影。他胸腔里那股被欺骗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因为案件扑朔迷离的走向和对苏晚处境的隐忧，烧得更旺，更复杂。他需要答案。从她嘴里，亲口说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