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医院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无形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ICU外的走廊上。陆凛站在病房门口，指节轻轻叩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指腹还残留着“蝰蛇”留下的战术表冰冷的触感，以及那张血迹斑斑的照片带来的灼烧感。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女声。

陆凛推门而入，病床上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苏晚半靠在升起的床背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空洞茫然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地望向他，里面跳动着冷静而清醒的光芒。

她没失忆。

这个认知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陆凛胸口，震得他一时失语。所有的愤怒、担忧、困惑在这一刻搅成一团，在胸腔里翻腾冲撞。他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瘦得几乎脱形的女人，看着她平静地迎视自己的目光，看着她微微颤抖却依然挺直的脊背。

“你骗我。”陆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你根本没失忆。”

苏晚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我需要时间。”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蝰蛇’在医院有眼线，如果我立刻恢复记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我灭口。”

陆凛大步走到床前，高大的身影在苏晚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俯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的护栏上，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和血腥气。“你知道沈星玥可能已经死了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你知道‘蝰蛇’戴着赵明远的脸吗？你知道他提到你父亲的‘礼物’吗？！”

每一个问句都像刀子，狠狠扎在苏晚心上。她的瞳孔在听到“赵明远”三个字时骤然收缩，脸色更加惨白，但眼神依然倔强地迎视着陆凛的逼视。

“我知道。”她轻声说，“我知道他会用沈星玥做饵，知道他会去医院确认我的状态，也知道……”她的声音哽了一下，“他会用赵明远的脸出现。”

陆凛的拳头猛地砸在床栏上，金属震颤的声音在病房里炸响！“那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说？！”他的怒吼惊动了门外的护士，但此刻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本可以救下沈星玥！本可以抓住他！”

苏晚的胸口剧烈起伏，牵扯到肋骨的伤，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冷光。

“因为他在警局也有人。”她一字一句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若千钧，“除了你，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陆凛的怒火。他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晚：“你说什么？”

“三年前。”苏晚艰难地撑起身体，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陆凛，“我父亲临死前发来的最后一条加密信息，除了‘蝰蛇’这个代号，还有一组数字。”

陆凛展开纸条，上面是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9-37-215-7741。

“这是警员编号。”苏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国际刑警内部档案里，这组数字对应的是赵明远在卧底任务期间使用的临时编号。”

陆凛的血液瞬间冻结。赵明远——那个被“蝰蛇”虐杀、尸体未找到的卧底警员——他父亲的最后讯息指向了他？

“你是说……赵明远就是‘蝰蛇’？”陆凛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这不可能！他是我警校同期的战友！他为了缉毒任务牺牲了！”

苏晚的眼神变得复杂，带着某种深切的悲哀。“我也希望不可能。”她轻声说，“但你知道赵明远卧底期间负责调查的是什么吗？”

陆凛摇头，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

“南美地下稀有金属走私网络。”苏晚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而我父亲，表面上是矿产商人，实际上……是为国际刑警提供线报的民间线人。”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凛的脑海中闪过那张血迹斑斑的照片——年轻的苏晚和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南美矿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