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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防通道昏暗狭窄，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照在苏晚惨白的脸上。她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肋骨的伤、后背的灼伤、骨折的手臂——所有疼痛都在尖叫抗议，但她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
陆凛走在她前面半步，右手始终虚扶在她腰间，既给她支撑，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的左手按在配枪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耳朵上的微型通讯器里，技术科的小李正低声汇报：
“陆队，监控已经替换成循环画面，但最多能争取十五分钟。东侧员工通道没有守卫，出口处的黑色SUV是准备好的，钥匙在左前轮内侧。”
“收到。”陆凛几乎是用气音回应，同时侧身，让苏晚靠在自己肩上稍作休息。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像一座沉默的山，在黑暗中给她依靠。
“为什么帮我？”苏晚喘息着问，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可以直接上报，把我交给内务部调查。”
陆凛的下颌线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因为‘蝰蛇’杀了我的搭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三年前边境行动，林峰死在我面前，脖子上有刀刻的蛇形痕迹。当时上级说是毒贩报复，但现在……”他的眼神变得锋利如刀，“我欠他一个真相。”
苏晚微微睁大眼睛。她不知道陆凛也有血债要讨，不知道他们早就在同一条复仇之路上。她想说什么，但一阵剧痛突然从肋间炸开，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陆凛立刻察觉她的异样，二话不说，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苏晚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别逞强。”他低声命令，声音不容置疑，“我们没时间。”
他的怀抱出乎意料的稳，避开她所有伤处，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苏晚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快速穿过昏暗的通道。他的心跳声近在咫尺，一下下敲击着她的耳膜，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员工通道果然空无一人。陆凛单手拉开门，冷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那辆黑色SUV就停在十米外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就在这时，陆凛的通讯器突然传来小李急促的警告：“陆队！有情况！内务部的车刚进医院前门！他们带了搜查令！”
陆凛的肌肉瞬间绷紧，抱着苏晚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被发现了。”他冷声道，加快脚步冲向SUV，“有人出卖了我们。”
苏晚的心沉到谷底。内务部来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警局内部果然有“蝰蛇”的人！
陆凛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迅速绕到驾驶位。引擎低吼一声，车灯都没开，SUV就像一道幽灵般滑入雨夜。
“去哪？”苏晚忍着痛扣好安全带，声音紧绷。
陆凛单手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拐上辅路，甩开两辆迎面而来的警车。“安全屋。”他的侧脸在仪表盘微光下如同刀刻，“我父亲的钓鱼小屋，不在任何官方记录上。”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后视镜里，隐约可见几辆没有开警灯的车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抓两个伤患需要这么大阵仗？”苏晚冷笑，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侧——那里本该有她的配枪，现在空空如也。
“不是抓我们。”陆凛的声音冷得像冰，“是灭口。”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后方突然传来“砰”一声闷响！后窗玻璃瞬间炸裂，冷风和碎玻璃渣一起灌进车内！
“狙击手！”陆凛猛踩油门，SUV如同离弦之箭窜出去，同时以“之”字形路线疯狂变道。又一发子弹擦着后视镜飞过，在金属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刮痕。
苏晚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每一次颠簸都像有人用铁锤敲打她的伤口。她透过破碎的后窗，看到三辆黑色轿车如饿狼般紧咬不放，其中一辆的天窗打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架着长枪。
“低头！”陆凛突然暴喝，同时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近乎漂移的急转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路，堪堪避过第三发子弹！那子弹击中路边的消防栓，高压水柱瞬间冲天而起，在雨夜中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幕。
借着这短暂的遮挡，陆凛油门到底，SUV咆哮着冲进一片废弃工业区。错综复杂的小路、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半倒塌的围墙——这里简直是完美的迷宫。
“抓紧！”陆凛突然急刹，轮胎在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他迅速熄火，车内瞬间陷入黑暗。“别出声。”他压低声音，同时从手套箱摸出一把备用枪塞给苏晚。
车外，引擎声由远及近，车灯的光柱在雨幕中扫射，像探照灯搜寻逃犯。苏晚屏住呼吸，手指紧握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给她一丝安全感。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也能听到身旁陆凛沉稳的呼吸——他像一块磐石，在风暴中纹丝不动。
追兵的车从不到二十米外驶过，竟然没有发现隐藏在集装箱阴影中的SUV。引擎声渐渐远去，陆凛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又等了漫长的五分钟，确认危险暂时解除。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锁定我们的路线？”苏晚低声问，声音因疼痛而微微发颤。
陆凛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车上有追踪器。”他简短地说，伸手从座位下方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装置，上面还闪着微弱的红光。他没有销毁它，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晚一眼，然后降下车窗，将它粘在了一只路过的流浪狗项圈上。
苏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误导追兵，争取时间。
“能走吗？”陆凛问，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
苏晚咬牙点头。他们弃车步行，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过一片荒废的厂区。陆凛半扶半抱着苏晚，尽量减轻她的负担，但每走一步，她还是疼得眼前发黑。雨水浸透了她的绷带，血水混着雨水，在身后留下淡淡的痕迹。
“还有多远？”她喘息着问，声音虚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穿过这片铁路就到了。”陆凛的声音透着担忧。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沉，温度却越来越高——她在发烧，伤口可能感染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还有犬吠！追兵发现上当了！
“快！”陆凛一把将苏晚抱起，大步冲向铁路另一侧的树林。雨水模糊了视线，荆棘划破衣服和皮肤，但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顾向前。苏晚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中，她看到树林深处有一栋模糊的小木屋轮廓，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到了……”陆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坚持住，苏晚！别睡！”
然后是一片混乱的印象：木门打开的吱呀声，壁炉的火光，干燥的毛毯，还有陆凛焦急的脸在眼前晃动。他的嘴唇在说什么，但她听不清了。黑暗如同潮水，温柔而坚决地将她吞没。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解开她湿透的衣服，触碰她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她想说谢谢，想说对不起，但黑暗来得太快，太沉。
***
壁炉的火光在小木屋里跳动，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凛跪在沙发前，小心翼翼地给苏晚更换绷带。她发着高烧，眉头紧锁，苍白的嘴唇不时吐出几句模糊的呓语，大多是“父亲”和“小心”。
她的身体比陆凛想象的更伤痕累累。除了爆炸造成的新伤，还有许多旧伤疤——枪伤、刀伤、甚至像是某种野兽留下的爪痕。这些伤痕无声地诉说着她这三年来独自追查“蝰蛇”的艰辛与危险。
陆凛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肋间一道已经泛白的刀疤，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他想起在警校时，教官说过的一句话：最深的仇恨不是烈火，而是冰层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却能蚀穿钢铁。
苏晚就是这样的存在。表面冷静克制，内心却燃烧着不灭的复仇之火。
“嗯……”苏晚突然无意识地呻吟一声，身体微微蜷缩，像是陷入了某个噩梦。陆凛立刻收回手，给她盖上干燥的毛毯。就在这时，她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却异常锐利。
“手表……”她嘶哑地说，手指猛地抓住陆凛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的手表……不是接收器……是发射器！”
陆凛僵住了。“什么意思？”
“反向追踪……”苏晚的瞳孔因高烧而扩大，但神智似乎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故意让我们发现……他在找……某个东西……”
话未说完，她的手突然松开，再次陷入昏迷。陆凛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眉头紧锁。如果“蝰蛇”的手表是发射器而非接收器，那么他一直在主动发送信号——给谁？为了什么？
壁炉的火光映在苏晚苍白的脸上，给她添了一丝血色。陆凛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紧抿的唇上，想起她在医院里说“确认了”时指尖的温度。一种陌生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强烈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起身，走到窗前，透过雨幕望向黑暗中的城市方向。追兵可能还在搜寻，内鬼肯定在警局里虎视眈眈，“蝰蛇”更是在暗处伺机而动。而他们，两个伤痕累累的警察，带着一堆未解的谜团和血债，躲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木屋里。
陆凛拿出手机，卸下电池，确保不会被追踪。然后从贴身的暗袋里取出一张老旧的照片——那是他和林峰最后一次出任务前的合影。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真相不死。
他将照片放在熟睡的苏晚枕边，像是某种无声的誓言。
雨，依旧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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