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雨季，雨水像银针般刺入狭窄的巷道。苏晚站在旅馆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那封泛黄的信。三天了，他们循着坐标来到南纬37度的这片陌生土地，却依然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金库”确切位置。
“永鑫、华盛、南十字……”她轻声念着这三个代号，窗玻璃上倒映出她憔悴的脸。肋骨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折磨人的是那种如影随形的、被无形眼睛注视的异样感。
浴室门打开，陆凛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他赤裸的上身布满新旧伤痕，肩膀上的刀伤已经结痂，在昏暗灯光下像一条狰狞的蜈蚣。三天前在森林里的那场搏杀，让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查到些东西。”他将毛巾扔到椅背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南十字矿业二十年前确实在这里有个秘密仓库，名义上存放采矿设备，实际是毒品中转站。1999年一场‘意外’爆炸后，整个区域被政府封锁。”
苏晚转身，雨水的阴影在她脸上流动。“就像永鑫化工厂的爆炸一样？”
“一模一样的手法。”陆凛的眼神冷得像冰，“毁尸灭迹，掩盖证据。”
他坐到床边，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苏晚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膏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钻入鼻腔。这三天的朝夕相处，让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距离，习惯了这种若有若无的亲密。
“看这个。”陆凛调出一张卫星地图，指向安第斯山脉某处，“坐标指向这片区域，但误差范围有十几公里。我们需要更精确的位置。”
苏晚凑近，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键盘上。她指向地图上一处不起眼的凹陷：“这里，像不像信上那个模糊的标记？”
她的手臂不经意间擦过陆凛的肩膀，两人同时僵了一瞬，又都假装没注意到。自从那场生死搏杀后，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像两条伤痕累累的狼，互相舔舐伤口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陆凛放大那个区域，眉头紧锁：“是个废弃的矿洞入口。但问题是——”他切换到一个加密的警方内部页面，“过去三个月，有四批不同背景的人查询过相同坐标。国际刑警、DEA、甚至……华盛集团的安全主管。”
苏晚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如果“蛇窝”的人也在追踪这个坐标，那么他们的行动早已暴露。这解释了为什么从下飞机起，她就总觉得被人跟踪。
“我们得今晚就去。”她果断道，起身开始收拾装备，“赶在他们前面。”
陆凛没有反对，只是沉默地取出两把格洛克手枪和几个弹匣，动作利落地检查枪械状态。昏黄的灯光下，他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下颌线条绷得极紧。
“陆凛。”苏晚突然开口，“如果……如果我们找到的证据牵连到更高层的人……”
“那就掀翻整个系统。”他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可怕，“林峰死的时候，脖子上有‘蝰蛇’的标记。但现在我怀疑，下命令的可能另有其人。”
苏晚不再说话，只是将匕首绑在小腿上，用裤管遮好。她懂陆凛的意思——这场复仇已经远远超出了“蝰蛇”个人，而是指向一个盘踞在司法系统深处的毒瘤。
夜色如墨，雨势渐小。他们租了一辆不起眼的旧吉普，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坐标点驶去。陆凛开车，苏晚负责导航，两人都保持着警觉的沉默。车灯照出前方湿滑的路面，两侧是黑黝黝的山崖，像张开的巨口。
“有人跟着我们。”陆凛突然说，眼睛扫向后视镜。
苏晚假装调整后视镜角度，果然看到远处两个微弱的车灯，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从市区就跟出来了。”她低声道，“要甩掉吗？”
陆凛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让他们跟。正好需要几个活口问话。”
山路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一条仅供徒步的小径。陆凛将车隐蔽在树丛中，两人带上装备，徒步向最后的坐标点进发。雨水让山路泥泞不堪，苏晚的伤口开始抗议，但她咬牙跟上陆凛的步伐。
两小时后，他们站在一个隐蔽的矿洞入口前。腐朽的木栅栏半塌着，上面挂着生锈的“危险！禁止入内！”的西班牙语警示牌。洞口黑得像一张贪婪的嘴，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就是这里。”陆凛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入黑暗，“信上说的‘老地方’。”
苏晚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手枪。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
“我走前面。”陆凛说，声音在洞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矿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低矮处需要弯腰通过。手电光照出壁上斑驳的凿痕和偶尔闪亮的矿石。空气中有种陈年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化学药剂残留。
深入约五百米后，通道突然开阔，形成一个天然的洞厅。陆凛的手电光扫过地面，突然停在一处——
“有人来过。”他蹲下身，手指抹过地面新鲜的鞋印，“不超过24小时。”
苏晚的手电照向洞壁，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陆凛，看！”
墙上用荧光涂料画着一个巨大的蛇形图案，与“蝰蛇”标记一模一样！图案下方，是一个嵌入岩壁的金属保险箱，箱门虚掩着，显然已经被打开过。
两人谨慎地靠近。陆凛用枪管轻轻拨开箱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孤零零地躺在底部。
苏晚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纸条。上面是一行褪色的字迹：
【证据已转移。南十字知道真相。找到“白玫瑰”。】
“白玫瑰？”苏晚皱眉，“又是个新代号？”
陆凛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锐利。“不……不是代号。”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可怕的冷静，“是个人。林峰死前最后一条加密通讯里提到过——‘小心白玫瑰’。”
洞外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两人同时熄掉手电，迅速隐蔽到岩壁凹陷处。黑暗中，苏晚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陆凛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脚步声，至少三个人，谨慎地向洞内移动。手电光柱在洞壁上晃动，伴随着低沉的西班牙语交谈。
“……确保没有遗漏……老板说可能还有人会来……”
苏晚和陆凛交换了一个眼神。埋伏。而且听口气，对方早知道会有人来寻宝。
陆凛做了个手势，示意苏晚绕到另一侧。她点头，像猫一样无声地潜行过去。当追兵进入洞厅的刹那，陆凛突然打开强光手电直射对方面门！
“不许动！警察！”他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喝道。
刺目的光线中，三个全副武装的壮汉下意识抬手遮眼。苏晚趁机从侧翼冲出，枪口对准最边上那人的太阳穴：“放下武器！”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后，三个袭击者被制服。陆凛扯下其中一人的面罩，露出一张典型的南美人面孔，右颊上有一道蜈蚣状的伤疤。
“谁派你们来的？”陆凛用枪抵住那人的下巴，声音冷得像冰。
伤疤男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牙齿：“你们已经迟了……‘白玫瑰’早就拿走了所有东西……”
苏晚突然注意到伤疤男的左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纹身——一朵白色的玫瑰，花蕊部分却是一条盘踞的蛇！
“陆凛！他的纹身！”她惊呼。
就在陆凛分神的瞬间，伤疤男猛地咬破衣领里的什么东西，嘴角立刻冒出白沫！另外两人也同时抽搐起来，短短几秒内就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氰化物……”陆凛咒骂一声，迅速搜查尸体，却只从伤疤男口袋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上面印着“La Rosa Blanca”——西班牙语的“白玫瑰”，下面是一串地址：圣特尔莫区卡洛斯街37号。
“是个酒吧。”苏晚辨认出地址，“或者妓院。”
陆凛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不管‘白玫瑰’是谁，他或她已经抢先一步拿走了证据。现在……”他看向那三个服毒自尽的杀手，“‘蛇窝’的人也知道我们在追查了。”
他们迅速清理痕迹离开矿洞。雨已经停了，但夜风更冷，吹得人骨髓发寒。回程的吉普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线索断了又续，续了又断，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我们会找到‘白玫瑰’。”苏晚突然说，声音坚定，“为所有死去的人。”
陆凛的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他没有回答，但眼神中的某种东西让苏晚知道——这场猎杀远未结束，而他们，已经深陷漩涡中心。
吉普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如同一叶扁舟驶向暴风雨的中心。后视镜里，矿洞的黑暗渐渐远去，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加深不可测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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