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的遮挡及时隔绝了最骇人的景象。
但那沉闷的撞击声、瞬间弥漫的血腥气、以及周围惊恐的尖叫,已足够将她彻底淹没在恐惧的浪潮中。
魏嬿婉乖巧地依偎在弘历的臂弯之后,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起,纯净的眼眸里映着帝王为她撑起的一片天穹,满是依赖与仰望。
弘历低头,正对上她那双含泪带怯、仿佛只装得下他一人身影的眸子。
那水光潋滟间流露的无助与全然信任,像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心尖,瞬间泡软了他那颗因阿箬而戾气翻涌的心。
方才殿内的聒噪、污蔑与血腥,都在她这无声的凝视中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无际、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
他甚至顾不上帝王的威仪与满殿目光,极其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覆在魏嬿婉紧攥着他明黄龙纹袖口的小手上。
那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捧的不是手,而是一碰即碎的稀世琉璃,生怕多用一分力便会惊扰了她。
弘历进忠!
弘历的目光冷冷扫过地上昏厥不醒、形容狼狈的阿箬,如同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秽物,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硬冰寒,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弘历庶人阿箬,秽乱宫闱,贪渎僭越,攀扯先帝,污蔑废后,构陷上位妃嫔,妄议皇子夭折旧事,殿前狂悖失仪,血溅御前,更惊扰圣驾!
弘历罪恶滔天,死有余辜!即将其拖出,弃于乱葬岗!其家人……
魏嬿婉皇上……
就在这时,臂弯里传来一声细弱蚊蚋的轻唤,带着微微的哽咽。
魏嬿婉那双总是盈盈含情、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惹人心碎的薄薄水雾,如同清晨初绽却被骤雨打湿的娇弱梨花。
魏嬿婉臣妾看她落得如此,也觉得甚为可怜,上天有好生之德,求皇上……开恩,莫要再连累她家人了吧?
她声音轻颤,每一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却又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才用更低微、更委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酸楚的语气续道:
魏嬿婉难道……难道皇上当真如此爱重娴妃娘娘?
“娴妃”二字被她用这样柔肠百转的语气点出,像一根极细的针,精准地刺在弘历方才强行压下的那丝别扭上。
弘历心头猛地一震,低头看她这副泫然欲泣、仿佛承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那句“其家人……”后面的处置命令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心头闪过阿箬最后那句凄厉的“不要连累家人”,再看看怀中人儿此刻的哀求和那隐含的醋意与不安,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最终,对魏嬿婉的心疼和对娴妃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膈应,压过了帝王的铁血。
弘历罢了!拖出去!处理干净!
他挥挥手,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总管太监进忠立刻心领神会,指挥着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阿箬如同拖拽破布袋一般,迅速清理出场。
殿内气氛死寂到诡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