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茱】诀别

赤井秀一推开临时指挥中心的门时，茱蒂·斯泰琳正背对着他整理监控设备。黑衣组织覆灭后的第三天，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和纸张燃烧的气味。

"所有数据都已经归档完毕。"茱蒂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规律的声响，"你的身份掩护材料我也全部销毁了。"

赤井站在门口，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以真实身份相处——没有卧底伪装，没有任务压力，就只是赤井秀一和茱蒂·斯泰琳。但茱蒂依然没有转身看他。

"茱蒂，我们需要谈谈。"他向前迈了一步。

键盘声停了。茱蒂缓缓转过椅子，赤井这才发现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神——那种FBI训练场上让他一见倾心的火焰完全熄灭了。

"谈什么？谈你如何在卧底期间爱上宫野明美？"茱蒂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还是谈你每次用'这只是任务需要'敷衍我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清楚那不只是任务？"

赤井的呼吸一滞。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你早就知道。"

"从你第三次延期归队开始。"茱蒂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照片上是赤井和明美在超市购物的画面，他正低头对她微笑——那种茱蒂曾经以为只属于她的笑容。"你以为是谁帮你掩盖了这些监控记录？"

赤井拾起一张照片，手指微微发抖。日期显示那是在他最后一次与茱蒂见面后的第二周。那天他告诉茱蒂需要减少联系以确保卧底安全，而她在沉默良久后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我理解卧底需要建立情感联系。"茱蒂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要在任务结束后还保留着那些..."她哽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推到桌边。屏幕上是赤井发给明美的最后一条未发送信息：【等一切结束，我们——】

"这条信息是在组织覆灭前六小时写的。"茱蒂深吸一口气，"那时候你明知道她活不过今晚。"

赤井感到一阵眩晕。他从未想过茱蒂会看到这些，更没想到她会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依然配合他完成最终行动。

"你可以质问我。"他艰难地开口，"任何时候都可以。"

"然后呢？让你在生死攸关的任务中分心？"茱蒂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赤井心脏绞痛，"我是FBI探员，秀一。我知道什么比个人感情更重要。"

她走向文件柜，动作利落地取出一个标记着"终结行动"的文件夹。"过去两年，我帮你修改了十七次行动报告，删除了所有可能暴露你真实情感的内容。"她的指甲划过文件边缘，"每次看到你和她的照片，我都告诉自己这是任务需要。"

雨点重重砸在窗户上。赤井突然想起某个雨夜，茱蒂浑身湿透地出现在他的安全屋外，说只是"顺路来看看"。现在他才明白，那天她刚处理完一批可能暴露他卧底身份的照片。

"茱蒂，我对明美的感情很复杂，但——"

"不要解释。"茱蒂猛地合上文件夹，"我不在乎你如何定义那段关系。我只想知道——"她的声音终于出现裂痕，"当你用受伤为由让我帮你换药，当你深夜打电话只说想听听我的声音，当你利用我们的过去来强化卧底身份的可信度时...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赤井张开嘴，却发现所有辩解都苍白得可笑。是的，他利用过他们的感情，利用过茱蒂的信任，甚至利用过她对危险的担忧来巩固自己的伪装。

"我以为你分得清。"茱蒂摇摇头，从脖子上取下那条他送给她的子弹项链——当初他说这是"幸运符"。"但原来分不清的人是我。"

项链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赤井突然意识到，这是茱蒂身上唯一一件与他有关的物品，而现在她将它还了回来。

"总部已经批准我的调职申请。"茱蒂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公文包，"芝加哥分部需要人手处理组织残余势力。"

"茱蒂..."

"对了，你公寓里我的东西都已经处理掉了。"她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包括那套咖啡杯——不用担心，我买的是可降解材质，不会污染环境。"

这种周到到残酷的体贴让赤井窒息。茱蒂不仅决意离开，还确保不会留下任何可能困扰他的痕迹。

"还有最后一件事。"走到门口时，茱蒂终于转身看他，眼神陌生得令人心惊，"谢谢你证明了我父亲是对的——永远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即使是..."

她没有说完，但赤井听到了未尽的词：即使是爱你的人。

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大，却让赤井感到一阵耳鸣。他拾起那条项链，金属上还残留着茱蒂的体温。桌上照片里的自己正在对另一个女人微笑，而拍下这张照片的茱蒂当时在想什么？当她帮他修改行动报告时，当她独自处理那些监控记录时，当她明知他心系他人却依然在枪战中掩护他时...

赤井突然冲向窗户。楼下，茱蒂正走向一辆出租车，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座他们曾并肩作战的大楼。雨幕中，她的身影单薄得像一个幻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赤井机械地掏出来，发现是总部发来的邮件——茱蒂·斯泰琳已经完成所有工作交接，特别注明"赤井探员无需参与后续事宜"。

这种职业到冷酷的切割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告别都更决绝。茱蒂不仅离开了，还用最彻底的方式告诉他：没有解释的必要，没有挽回的余地，甚至没有争吵的价值。

赤井望着出租车远去的方向，雨水模糊了整个世界。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茱蒂第一次教他左手射击时的情景。

"为什么要学？"他当时问。

"因为总有一天，你最习惯的方式会失效。"茱蒂这样回答，手把手纠正他的姿势，"那时候你就会感谢我的固执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茱蒂早就预见会有这一天——当他对她的感情变得不可信赖时，她需要另一种方式继续前行。

而最残忍的是，她教会了他如何面对失去，却没想到第一个需要运用这项技能的时刻，就是面对失去她。

赤井握紧那条项链，金属棱角深深陷入掌心。疼痛很真实，但比起内心翻涌的悔恨，这点痛楚简直是一种救赎。至少此刻，他还能感受到些什么。

窗外，雨越下越大。赤井秀一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彻底失去"——不是死亡带来的永别，而是对方明明活着，却将你从她的生命中完全抹除的决心。

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