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17

殿门外，轮值的太监们垂首侍立，影影绰绰如列木偶。

良久，寂静的殿宇深处忽然飘出一声低唤："来人。"

门外众人顿时如遭雷击，慌忙整肃衣袍，敛声屏气地躬身入内，连呼吸都似带着颤音。

谢危端坐案后，玄色朝服衬得面色愈发苍白。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听不出喜怒："昨夜谁来过？"

太监们面面相觑，皆茫然摇头。宫禁森严，太师寝殿岂容外人擅闯？

谢危缓缓阖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再睁眼时，语调添了几分冷厉："昨夜谁当值？"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有名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抖得像风中残烛，语无伦次地哭求："太师饶命！奴才该死！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深夜来探，奴才一时糊涂...太师饶命啊！"

谢危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缩，骨节泛出青白。

　　一股迟来的钝痛，仿佛从骨髓深处汩汩渗出，顺着血脉漫过四肢百骸。

　　他望着那颤抖的背影，竟有片刻的恍惚——原来那暗香不是幻觉，那碗参汤也不是凭空出现。

殿外，更漏滴答，已是四更残夜。

滚烫的茶水泼溅在手上，皮肤立刻泛起刺目的红，疼痛如毒蛇般钻心噬骨。

　　谢危却仿佛感觉不到，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侍从，眼神比那刚泼出的茶水还要灼人，带着要将人焚毁的狂怒。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低沉，却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

侍从吓得魂飞魄散，头埋得更低，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帝师，姜……姜姑娘她……她去了天牢，探望了……张遮。”

“张遮……”谢危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底却是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暴戾。

　　他猛地挥袖，案上剩余的杯盏器物“哗啦”一声全被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

手背上那片红肿愈发狰狞，他却浑然未觉，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她去了！她去看张遮了！那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人！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衣袂翻飞，带着一股决绝的毁灭气息。目标明确——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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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姜雪宁正对着窗外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帕子。

　　听到殿门被粗暴推开的巨响，她猛地回过头，就看到了谢危那双赤红着、仿佛要吃人的眼睛。

“谢危？”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

谢危一步步逼近，周身的寒气让整个殿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下来。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就这么喜欢他？”他开口，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喜欢到连天牢那种污秽之地，都肯为他踏足？”

姜雪宁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垂下眼帘：“我只是……去看看他。”

“看看他？”谢危突然笑了，笑得冰冷而绝望，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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