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一个移动的小黑影，是张拂林，他背着个包袱怀里抱着个包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稳当极其缓慢，身后的雪地上是留下的一步一坑的痕迹。
下雪的那一刻，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掀开厚实包裹的一角，看了看里面一无所知睡得香甜的孩子，又很快盖上，免得纷飞的白雪落进去。
做完这些，他在原地直愣愣站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纠结犹豫什么。
他看着自己与常人无异的手，那些年刻苦训练出的发丘指，想到张家；又看着怀里的孩子，一个弱小却鲜活的生命，想到白玛。
向前走，是回张家的路；向后走，是回家的路。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走，踩在自己不久前才踩出来的痕迹上，大雪很快就将这些人为的痕迹掩埋得一干二净。
太阳升起，他推门进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暖意袭来，而是一片冷清，油灯早已灭了，炉子里的火也不知熄了多久，桌上倒是摆了几份拆开的糕点和一些明显不是当地或商人运进来的水果，边上还有两杯喝了一半的水。
张拂林知道自己回来改变不了什么，但还是回来了，可他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说：还不如沿着既定的路线出发，回到张家，再过段时间大雪封山，路就不好走了。
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对自己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让自己离开的理由，可他的脚步始终未曾挪动半步。
直到怀中的包裹传来咿咿呀呀的叫声，小官饿了。
张拂林才如梦初醒般把桌上的东西一胳膊推到一边去，将孩子放在桌上，又急急忙忙地将炉子生起来，将备好的羊奶倒进小锅，放在炉子上煮热。
封典出去一趟又回来，就看见张拂林桌边炉边来回跑，一会儿来到桌边拍拍那个大包裹，一会儿又去炉边添添柴。
“你怎么在这？”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张拂林这才想起桌上的糕点水果和两杯水，一切都有迹可循，是他刚才脑子木愣了，一时间没联系起来。
封典走到桌边，掀取开包裹看了一眼，是一个孩子，是白玛和张拂林的孩子，“小官？”
“呀！”小孩应声。
封典把小官抱起来晃了晃，他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她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孩子被包裹得很厚实，感觉不到小孩子身体的柔软程度，她问：“没起大名吗？”
张拂林把热好的羊奶倒进碗里，回道：“还没有。”
“哦。”封典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不该回来这里的。”
这里已经戒严了，看得出来他们近期要办一件大事，虽然在她梦境里面没有看到，但她也可以肯定这就是白玛要去做的事。
房屋附近来了好些人在这边看着，生怕他们打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张拂林看着窗边的人影说：“我知道。”
他清楚地知道白玛要去做什么事，她被她的部落选为祭品献祭，这背后甚至有他的家族插手，可他却无能为力。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哪怕双手难敌四拳，他也会去闯一闯，可现在还有一个孩子，一个刚出生不久的他们的孩子，那他们就不得不为这个孩子考虑。
封典递还孩子给张拂林，好让他给孩子喂羊奶，孩子喝完羊奶很快就入睡了。
张拂林把小官塞进封典怀里，“我去看看。”
“等等，”封典叫住准备出去的张拂林，把一个琉璃盒子交给他，“帮我把这个带给她。”
琉璃盒子里装的是一朵盛开的白色莲花，看着跟现摘的一样，仔细看，花瓣上还有着些许水珠，瞧着就不像是这个季节会出现的花，更南边的地方早些时候倒是还会有这种荷花开着。
张拂林默不作声地收下出门。
冬天，天黑得快，封典把屋子里的油灯调亮点，又给炉里添点柴，好让屋子里始终暖烘烘的。
今天的雪就没停过，入夜就下得更大了，她看着窗喃喃道：“今年的冬天有点冷啊。”
张拂林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手里还提着好几个水袋，一进屋，暖意就把落在他发间的雪都融化了，化成水珠湿了头发或滑入地面。
封典撇了他一眼，又继续逗着喝完羊奶的精神奕奕的小官。
张拂林开始收拾东西，说道：“我也该带小官回去了。”
想到小官要去到张拂林的那个家族，封典逗孩子的手顿了顿，突然想了解一下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张拂林想了下，组织语言道：“我来自东北一个姓张的大家族，是一个盗墓世家，等级森严，死气沉沉。”
封典还等着他继续说，结果他说完那么一句就不说话了，她难以置信地说：“没了？”
“没了。”
好吧，封典又有点理解，像冷脸男这样半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人能够说这么多个字已经够了……够个屁！
都不用张拂林透露更多的消息，就他说的这一句话，封典就知道这个张家去不得。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张拂林神色黯然地道：“张家是你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仅凭个人是无法对抗它的，也别想着跑到其他地方去就可以避开它，它就像一颗生长了千年的老树，底下的根须已经蔓延到全国各地了，小官他逃不掉的。”
甚至违反了族规的自己在不久后也会被处死，这个孩子将会在失去母亲没多久又失去父亲。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的沉痛表情。
但封典的关注点总是很特别：“呦，不但说了这么多个字，还用上了比喻句。”
张拂林被一噎，这种隐隐悲伤的氛围散得干干净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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