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笑声还没完全消散,手机又震了一下。乐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低头一看,屏幕上是另一个熟悉的名字——诸葛桐。
【乐乐姐,听说你…恢复单身了?出来走走?我在你宿舍楼后面的小树林入口。】
后面还跟了个柴犬歪头的小表情。
乐乐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乐乐一直把他当最亲近的弟弟,可自从他身高猛地窜过自己,那张脸越长越妖孽后,这“弟弟”的感觉就有点微妙了。
乐乐多次跟前男友周明明吵架,也是因为他。
刚经历了家人从天而降的温暖轰炸和前男友带来的憋屈,此刻看到诸葛桐这条信息,乐乐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
像是疲惫的旅人看到熟悉的灯火,又像是被看穿了心事的小小羞赧。
她吸了口气,对还在为“改命”信息震惊又兴奋的室友们挥挥手:“我出去透透气。”然后抓起一件薄外套就下了楼。
初夏的夜晚,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清香。
宿舍楼后的小树林入口,暖黄的路灯勾勒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诸葛桐斜倚在一棵梧桐树下,简单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衬得他身形挺拔。路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他脸上,那继承了诸葛青优越基因的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羞涩,多了几分难得的沉静。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那双盛着星光的桃花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乐乐。
“桐桐?”乐乐走过去,声音还带着点哭过又笑过的沙哑。
诸葛桐站直身体,目光在她还有些微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换上他惯常那种带着点狡黠的明朗笑容。
“哟,乐乐姐,”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看来是真的为那个没眼光的家伙伤心了?”
语气是调侃的,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去你的!”乐乐被他直白的话戳得有点恼羞,习惯性地抬手想捶他肩膀,就像小时候那样。
可手刚抬到一半,看着他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身形和那张在夜色里愈发显得清俊的脸,动作又顿住了,有点讪讪地收回手,“…谁伤心了!早翻篇了!”
诸葛桐把她的动作和小别扭看在眼里,眼底笑意更深。
他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再是小时候需要仰视她的距离,而是几乎平视,甚至需要她微微仰头。
“翻篇了就好。”他点点头,语气轻松,“那…为了庆祝你重获自由,也为了抚慰你‘翻篇’过程中可能受到的小小创伤,桐桐弟弟请你散步?顺便…观察一下失恋后的人类行为模式,给我那篇新小说积累点素材?”
他眨眨眼,抛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
乐乐被他逗笑了,那点因为身高差带来的微妙尴尬也散了。
“小屁孩,没大没小!谁是你观察对象!”她嗔了一句,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往哪走?”
“听你的,今晚你是主角。”
诸葛桐双手插在裤兜里,和她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
路灯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模糊的谈笑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乐乐爸妈和哥哥突然袭击的趣事,诸葛桐听到王也那句“改改命”时,笑得肩膀直抖,直呼“王也叔叔还是那么帅!”,聊到诸葛桐最近在写的小说构思,又聊起小时候一起闯的祸。
“记得吗?那次你非要爬那棵老槐树摘果子,结果下不来,急得直哭,还是我跑去找小木头哥搬救兵。”诸葛桐笑着说,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
“明明是你怂恿我的!”乐乐反驳,脸上却带着笑。那些久远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回忆,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冲刷着心底残留的阴霾。
“你给我算作业的答案,还把我爸的茶馆给炸了呢。”
走着走着,乐乐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下来,脚步也慢了些。
下午分手时那些伤人的话语,周明明不耐烦的眼神,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乐乐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自我怀疑,“桐桐,我是不是…真的很烦人?”
话音刚落,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
乐乐惊讶地抬头。
诸葛桐收起了所有的嬉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路灯下显得异常认真和专注,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他的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奇异的安抚力量,像小时候她摔倒时他笨拙地拍拍她的背,又比那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温柔。
“胡说八道。”诸葛桐的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他眼瞎,心也瞎。”
他放下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乐乐姐,你是我见过最有活力、最温暖、最…真实的人。你关心身边的人,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会为路边的流浪猫停下脚步,会因为吃到好吃的开心得眼睛发亮,也会因为不开心就哭鼻子。”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这样的你,怎么会烦人?是他配不上你的好,也接不住你的热情。”
他的话语像带着温度的风,直接吹进了乐乐心里最委屈、最自我否定的角落。
乐乐怔怔地看着他,鼻子又开始发酸,但这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一种被理解、被珍视的暖意。
“真的?”她小声问,眼圈又红了。
诸葛桐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嘟起的嘴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涩。他忽然上前一步,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短暂却结实的拥抱。
这个拥抱很轻,一触即分,带着少年清爽的气息和纯粹的安慰。
他退后一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点小得意的明朗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认真安慰她的人不是他。
“当然是真的!我诸葛桐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拍拍胸脯,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对无线耳机,递了一只给乐乐,“喏,听听歌?我新发现的宝藏乐队,保证让你忘记那个渣渣!”
乐乐接过那只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耳机,塞进耳朵里。
轻快又带着点小忧伤的旋律流淌出来,奇异地熨帖着心绪。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夜色里笑容灿烂、眼神明亮的少年,那个从小跟在她身后喊“乐乐姐”的小豆丁,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可以给她肩膀依靠、为她挡去风雨的模样。
并肩继续走着,听着同一首歌,肩膀偶尔会轻轻碰触。晚风温柔,月光如水。
那些关于失恋的伤痛,在家人无条件的守护和身边人笨拙却真挚的温暖里,似乎真的在慢慢淡去。
诸葛桐侧头看着乐乐随着音乐节奏微微晃动的脑袋和终于舒展开的眉眼,悄悄松了口气,眼底的笑意更深,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乐乐姐,”他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几乎要融进音乐里,“下次…你要是再想哭鼻子,能不能…先给我打个电话?”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保证,比王也叔叔订机票快,而且…陪你哭到后半夜都行。”
乐乐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路灯的光晕在他眼中流转,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郑重的光芒。
耳机里的歌声恰好唱到一句温柔的副歌,像羽毛拂过心尖。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地,唇角弯起了一个同样明亮的、带着释然和一点点羞涩的弧度。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像夜风一样轻柔。
诸葛桐的心跳,在那个瞬间,快得盖过了耳机里所有的旋律。
青梅竹马的藤蔓,在初夏的夜晚,悄然缠绕上新的枝桠,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