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藤的酸臭混着血腥气,凝成肉眼可见的绿雾。阿烬蜷在铁笼角落,颈间烙铁烫出的“叁柒贰”号正渗着脓血。
“新货入笼——”
尖嗓弟子一鞭抽在笼柱上,铁锈簌簌震落。几十双空洞的眼睛从阴影里浮出,像饿鬼盯住砧板腐肉。阿烬攥紧袖中半截毒箭。昨夜分别时老丐偷偷塞给她的:“丫头…防身。”
“你,出来试新药!”鞭梢指向阿烬。
笼外天光刺得她眯眼。青石广场上立着三尊青铜药鼎,墨绿药汁翻涌如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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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嗓弟子拽过她手腕按进药鼎!
“啊——!”前排药奴惨叫骤然炸响。
阿烬垂眸,鼎中药液正腐蚀皮肉,白骨转瞬浮出。
“五毒蚀骨散,试新方。”紫袍管事钱庸提笔记册,“记录:三息溃皮,五息蚀肉…”
话音未落,阿烬腕间忽窜出金丝!毒液如遇天敌翻卷退散,皮肉竟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钱庸笔尖一顿,眯眼打量她腰间未愈的伤:“有点意思…喂‘噬心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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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丹房
白璃指尖拂过三枚灵石,水镜中映出阿烬的侧脸:“腰细骨匀,是上等药鼎呢。”
侍立弟子谄笑:“已打点钱管事,试完蛊就给您送来…”
血线蛊虫钻入阿烬腕脉!
剧痛撕裂脏腑时,她脑中闪过谢无言端茶的手——
“此蛊专克神血。”
幻听?
蛊虫在她心脉疯狂啃噬,黑石坠骤发滚烫!
“噗!”阿烬佯装吐血跪地,指尖却暗中刺破腰伤。
一滴金血混入污血滴落石板。蛊虫嗅到气息,竟钻出皮肉扑向金血——
“吱!”虫身触及金血的刹那焚为青烟。
钱庸霍然起身:“噬心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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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囚笼在子夜落锁。
阿烬舔舐腕间伤口,金丝正吞噬最后残毒。笼外忽有碎响——半块糙饼从铁栏缝塞入。
月光勾勒出少年清瘦轮廓。他左脸火焰疤痕狰狞,绿瞳却澄澈如林间鹿。
“哑巴阿芜又来发善心?”隔壁笼传来嗤笑,“小心钱管事剥你皮!”
少年沉默摇头,将陶罐推给阿烬。清水中浮着止血的月见草。
阿烬未接,只盯着他腰间木牌。
“甲字九号…你是高等药仆?”她突然擒住他手腕,“替我找三味药。”
指尖在他掌心划写:腐心莲、断肠藤、鸩羽。
——皆剧毒。
阿芜瞳孔骤缩,却在她掌心回划三字:
“你会死。”
“不要你管。”她抽回手闭目养神。
黑暗中,阿芜凝视她颈间随呼吸明灭的黑石坠,指尖蜷了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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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响时,铁笼暗门吱呀滑开。
尖嗓弟子捂鼻提灯:“叁柒贰号,白仙子要见你…呃!”
阿烬的毒箭已捅进他咽喉!箭尾淬着她白日藏起的毒渣。
“唔…毒…白仙子…”弟子痉挛着抓挠喉咙。
阿烬扒下他外袍裹身,忽听廊外脚步声逼近!
“赵三磨蹭什么?”钱庸的嗓音!
千钧一发之际,暗处伸来枯瘦的手猛拽阿烬——
阿芜将她推进壁龛,转身迎向钱庸。
“那丫头…?”钱庸狐疑。
阿芜比划:“吐黑血,像中了尸毒。”
“晦气!”钱庸骂骂咧咧退走,“抬去化尸池!”
壁龛里,阿烬掐紧的毒箭缓缓松开。
阿芜回头,在她掌心写:
“你要的药,明晚给。”“为何?”
少年绿瞳映着月光,指天画地:
“你救过我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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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前,阿芜真的塞来油纸包。
腐心莲腥臭扑鼻,断肠藤流着紫脓,鸩羽泛着幽蓝死光。
“多谢。”阿烬嚼碎毒草,任凭剧痛灼穿脏腑。
金丝在血脉中狂舞,将毒素绞碎吞噬。黑石坠越来越烫,暗金纹路已爬满半面。
药王谷最高的观星台上,白璃摔碎水镜。
“废物!连个药奴都看不住!”
跪地弟子抖着呈上染血毒箭:“但…但找到这个。”
箭尾刻着极小的徽记——
九重天混沌神纹。
白璃抚过徽记,甜笑浸毒:
“放出‘噬魂蛊’…我要那丫头自己爬回来。”
铁笼里,阿烬咽下最后一口鸩羽。
金瞳在黑暗中一闪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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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心莲的腥臭在喉间炸开时,阿烬齿缝间溢出一线黑血。
剧毒如万蚁噬心,金丝却在血脉中亢奋游走,将毒素撕扯吞噬。黑石坠烫得烙铁般灼人,暗金纹路蛛网般爬上锁骨。
“呃…”她蜷在草席上痉挛,指甲深抠进地面石缝。
隔壁笼的老药奴突然嘶声大笑:“又一个找死试毒的!钱庸拿你炼‘人蛊’呢蠢货!”
笑声戛然而止——阿烬染血的指尖弹来半片鸩羽,精准射入他张开的嘴。
“嗬…嗬!”老药奴掐着喉咙翻滚,七窍涌出紫黑毒血。
阿烬冷漠拭去嘴角血渍。
毒不对症…量也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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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阴风卷过铁笼时,阿烬颈后汗毛倒竖!
黑石坠金纹骤暗,骨髓里钻出冰针攒刺般的痛——
来了。
瓦檐落下细微振翅声。血线蛊虫仅发丝粗细,穿透铁笼缝隙直扑她后颈!
阿烬猛侧头,蛊虫擦着耳廓钉入草席,竟将干草蚀出焦痕。
“噬魂蛊。”暗处传来阿芜的气音。他指尖夹着半枯的鹤吻草,急划手势:
“食毒则眠!”
蛊虫再度暴起!阿烬旋身甩袖,白日藏起的断肠藤毒粉迎头罩下——
蛊虫振翅一滞,阿芜的鹤吻草已如飞刀掷出!
草叶贯穿虫身,将它死死钉在笼柱上。虫尸渗出蓝血,腐蚀得铁柱滋滋作响。
阿烬捏起虫尸冷笑。
不过半炷香,廊外传来钱庸压抑的狂喜:“蛊虫死了!那丫头果然身负异血!”
灯笼昏光逼近铁笼,映出他手中蠕动着的母蛊陶罐。
“叁柒贰号,白仙子有赏——”钱庸假笑着开锁,“赐你入内门当药仆…呃啊!”
阿烬鬼魅般贴到他背后,毒箭残尖抵住他喉管:“噬魂蛊的母蛊,喂下去什么感觉?”
钱庸僵直不敢动:“饶命!是白璃逼我…”
话未说完,阿烬已掰开他下颌,将虫尸塞了进去!
“呕…你!”钱庸抠喉干呕,皮肤下凸起游走的虫形。
阿烬夺过母蛊陶罐,在他绝望的注视中微笑:“现在,你才是白璃要的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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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梆响三声时,阿芜撬开暗渠铁栅。
“从化尸池水道出谷。”他蘸血在地上画路线,“寅时换岗。”
阿烬却将钱庸的令牌抛给他:“你走。”
阿芜急扯她衣袖,绿瞳映着水光。
“噬魂母蛊入体,白璃的人循迹即至。”她撕下衣摆裹住发烫的黑石坠,“分开活命。”
暗渠腐水没腰。阿芜背着她趟过尸骸浮池,忽听后方传来凄厉嚎叫——
钱庸的躯体在甬道口爆开!血肉飞溅中,白璃的霓裳羽衣纤尘不染,掌心母蛊罗盘直指暗渠!
“跳!”阿烬拽着阿芜沉入污流。
腐水灌入口鼻刹那,黑石坠金芒暴涨,将二人裹成光茧冲向水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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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晨钟惊飞寒鸦。
白璃碾碎罗盘,霓裳羽衣溅满钱庸的蓝血:“掘地三尺!那贱奴中了噬魂蛊,逃不出百里!”
弟子颤抖呈上染血的黑石拓印:“但…但昨夜蛊尸残留此纹。”
拓印上暗金神纹流转,如活物吞吐星芒。
白璃抚过神纹,突然甜笑出声:“传令青云宗——”
“外门弟子阿烬盗取镇谷神药,献其首级者…”
“赏筑基丹三枚!”
百里外乱葬岗。阿烬从尸堆爬出,噬魂蛊的蓝斑已蔓至颈侧。
阿芜急捧来污水,她却掬水擦净脸。
暗金左瞳在晨曦下妖异灼亮:
“去青云宗。”
“白璃不是要药引么?”
“我亲自送她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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