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谷的旧羊圈,在如水的月光下泛着清冷的银白。露娜蹲在小火炉旁,手中的木勺有节奏地搅动着陶罐里的草药。升腾的蒸汽,带着草药的苦涩气息,模糊了阿泰腿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
阿泰靠在发霉的草堆上,狼尾辫松松地束着,几缕发丝随意地散落在脸颊旁,发梢还沾着未洗净的血痂,显得有些狼狈。但他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而锐利。当他看见露娜额角细密的汗珠时,突然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木勺,声音带着一丝关切:“药熬糊了。”
露娜这才惊觉,连忙凑近陶罐,只见锅底已经泛起了焦黑。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慌乱地接过陶罐,将它放到风口处,嘴里还喃喃自语:“哎呀,怎么就没注意呢。”阿泰的指尖在接过陶勺时,擦过了她手腕上的旧伤。那是小时候,为了抢他手里的野莓,被荆棘划破留下的痕迹。两人触电般地缩回手,一时间,羊圈里只剩下炉火噼啪的声响和远处传来的狼嚎。
“雅克力族的草药熬法真奇怪。”阿泰打破了沉默,他用骨刀挑起一块敷在腿上的草药饼,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疑惑,“放这么多青稞麸皮,是想把伤口喂饱吗?”
露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羊圈里回荡。她赶紧捂住嘴,像是怕笑声传得太远。她想起三天前搜查队闯入时,阿泰故意把血痰吐在亚历山大族队长的铁护臂上,那副不要命的样子,让她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她轻声解释道:“这是我阿爸传下来的法子,麸皮能吸脓。”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阿泰腿上逐渐淡去的毒斑上,“再敷三天,毒就该清了。”
阿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跳动的火焰。月光透过破窗洒在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到脸颊的伤疤,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了些。露娜看着他的侧脸,思绪飘回到小时候。那时,三大民族的孩子在生命之泉边玩耍,阿泰总爱把野花编成花环戴在她头上。他编花环的时候,神情专注而认真,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花丛间。编好后,他会小心翼翼地戴在露娜头上,笑着说:“露娜,你戴这个最好看了。”而雷欧会在一旁假装吃醋地踢着草,嘴里嘟囔着:“阿泰,你就偏心露娜。”
“你们雅克力族......真的甘心给亚历山大族当帮凶?”阿泰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却如同一把重锤,砸在了露娜的心上。露娜正在收拾药渣的手猛地停住,陶碗边缘的缺口划破了指尖,一丝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我们没有选择。”她看着血珠滴在青灰色的地面上,眼神中满是无奈和苦涩。她想起老祭司指节上的冻疮,那是常年在寒冷中祈祷留下的痕迹。她缓缓说道:“战矛山脉的铜矿能铸成甲胄,而我们的青稞田连木矛都换不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又看到了亚历山大族使者拍在桌上的铜币,每一枚都印着踩碎麦穗的苍狼头,“阿爸说,中立是雅克力族唯一的活路。”
阿泰的骨刀在掌心转出寒光,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愤怒,声音陡然拔高:“所以就把伊格里族的血,当成换取活路的祭品?”他的声音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那些蝙蝠扑腾着翅膀,在羊圈里乱飞。
露娜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仇恨,心中一阵刺痛。她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眼中满是急切:“你听,这里也流着苍狼的血!”
阿泰的身体瞬间僵硬,掌心传来她急促的心跳。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极了小时候玩的手影游戏。阿泰的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却被露娜打断。
“你知道吗,阿泰。”露娜的声音有些哽咽,“每次看到伊格里族的人被亚历山大族伤害,我的心也在滴血。可是我们雅克力族太弱小了,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老祭司为了让族里的人能活下去,受了多少苦。他的冻疮,每到冬天就疼得厉害,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们的青稞田,一年的收成也换不来足够的武器。亚历山大族的使者来的时候,那嚣张的样子,把铜币扔在桌上,仿佛我们雅克力族的尊严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阿泰听着露娜的话,眼中的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和痛苦。他松开了骨刀,手无力地垂在一旁。
接下来的日子,羊圈成了露娜和阿泰的秘密花园。白天,露娜要应付族人的窥探和亚历山大族的监视。每次亚历山大族的骑兵路过,她都要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心中却充满了恐惧和厌恶。而族人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怀疑和警惕,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夜晚,露娜则带着草药和食物来到西谷。她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的小路,每走一步都要警惕地观察周围的动静。月光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银纱。
这天晚上,露娜像往常一样来到羊圈。她刚走进羊圈,就看见阿泰正用骨刀在墙上刻着什么。他专注的神情,让露娜不忍心打扰。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草药和食物,走到他身边。
“你在刻什么呀?”露娜轻声问道。
阿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没什么,随便刻刻。”
露娜看着墙上那稚嫩的刻痕,是两个小人,一个戴着麦穗花环,一个扎着狼尾辫。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真好看。”露娜轻声说道。
阿泰看着露娜,眼中满是温柔:“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像这两个小人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
露娜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嗯,一定会的。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看真正的麦穗祭,比伊格里族的狼图腾节还热闹。”
阿泰没有接话,只是用骨刀在两个小人旁边刻下了“和平”两个字。
“阿泰,你给我讲讲伊格里族的狼图腾传说吧。”露娜坐在草堆上,期待地看着阿泰。
阿泰笑了笑,开始讲起来:“在我们伊格里族,狼是我们的图腾。传说,每只狼的眼睛里都住着一个战死的英雄。他们守护着我们的族人,在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给我们力量。我们族的萨满说,狼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它们的灵魂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露娜听得入了迷,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那你们遇到狼的时候,会害怕吗?”
阿泰摇了摇头:“不会,我们把狼当成我们的朋友。每次看到狼,我们都会向它们致敬。有一次,我在草原上迷路了,遇到了一群狼。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是那些狼并没有伤害我,反而带着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露娜惊叹道:“好神奇啊。”
突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两人立刻紧张起来,阿泰迅速吹灭了炉火,拉着露娜躲到了草堆后面。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透过门缝,露娜看见亚历山大族的巡逻队举着火把经过。火光映在阿泰藏在草堆里的骨刀上,闪着危险的寒光。
“他们越来越警惕了。”露娜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阿泰握紧了露娜的手:“别怕,有我在。”
巡逻队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露娜,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战争了。”阿泰看着露娜,眼中满是痛苦,“每次看到族人死去,我的心都像被刀割一样。我想让我们的族人过上平静的生活。”
露娜点了点头:“我也是。我不想再看到雅克力族的人被亚历山大族欺负,也不想看到伊格里族的人被伤害。我们三大民族,曾经是那么和睦,为什么非要打仗呢?”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打破了寂静。
又过了几天,露娜带来了老祭司偷偷藏起来的蜂蜜。阿泰用烤饼蘸着蜂蜜喂她,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嘴唇。两人同时红了脸,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露娜,我......”阿泰刚想说什么,却被露娜打断。
“阿泰,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生命之泉边玩耍的日子吗?那时候,我们多开心啊。”露娜看着阿泰,眼中满是怀念。
阿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都没有烦恼,只知道尽情地玩耍。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露娜坚定地说道。
就在这时,羊圈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亚历山大族的士兵走了进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你们在干什么?”士兵大声问道。
露娜和阿泰都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们......我们在采药。”露娜慌乱地说道。
士兵冷笑了一声:“采药?大半夜的来羊圈采药?你们以为我会相信吗?”
士兵一步步向他们逼近,手中的剑闪着寒光。阿泰挡在露娜身前,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你想干什么?”阿泰大声问道。
士兵看着阿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哼,你这个伊格里族的杂种,竟然敢和我们亚历山大族作对。今天,我就要把你们都抓回去。”
阿泰握紧了骨刀,准备和士兵搏斗。就在这时,露娜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大人,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是雅克力族的祭司之女,我知道一些草药的用法,他是我的病人。他受了伤,我来给他送药。”露娜说道。
士兵听了露娜的话,眼中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除:“真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露娜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令牌,这是雅克力族祭司的令牌。
“大人,您看,这是我们雅克力族祭司的令牌。我不会骗您的。”露娜说道。
士兵看着令牌,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雅克力族的祭司在族里有一定的地位,不能轻易得罪。
“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们。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士兵说完,转身离开了羊圈。
露娜和阿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瘫倒在草堆上。
“好险啊。”阿泰说道。
露娜点了点头:“是啊,以后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从那以后,露娜和阿泰更加谨慎了。他们知道,亚历山大族的监视越来越严密,他们的秘密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这天夜里,露娜带来了一些新采的草药。她刚走进羊圈,就发现阿泰的脸色很不好。
“阿泰,你怎么了?”露娜焦急地问道。
阿泰捂着肚子,痛苦地说道:“我吃了那些食物,肚子好痛。”
露娜赶紧检查那些食物,发现食物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她意识到,他们被人下毒了。
“是谁干的?”露娜愤怒地说道。
阿泰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亚历山大族的人,也许是我们族里的叛徒。”
露娜赶紧拿出草药,给阿泰熬药。她一边熬药,一边祈祷阿泰能快点好起来。
阿泰喝了药后,疼痛渐渐减轻了。他看着露娜,眼中满是感激:“露娜,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死了。”
露娜笑了笑:“傻瓜,说什么呢。我们是一起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然而,危险并没有就此结束。亚历山大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大规模地搜查西谷。露娜和阿泰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阿泰,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露娜焦急地说道。
阿泰点了点头:“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呢?亚历山大族的骑兵到处都是。”
露娜想了想:“我们可以去战矛山脉。那里地形复杂,他们不容易找到我们。而且,我知道战矛山脉有一个秘密的山洞,我们可以躲在那里。”
阿泰同意了露娜的建议。他们趁着夜色,偷偷地离开了羊圈。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的小路,每走一步都要警惕地观察周围的动静。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他们指引着方向。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战矛山脉的时候,一群亚历山大族的骑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终于被我们抓住了。”骑兵队长冷笑了一声。
露娜和阿泰看着骑兵,眼中充满了绝望。他们知道,这次可能真的逃不掉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露娜大声问道。
骑兵队长冷笑了一声:“哼,你们和伊格里族勾结,就是我们亚历山大族的敌人。今天,你们都得死。”
就在骑兵队长准备下令攻击的时候,突然,一群伊格里族的战士出现了。他们挥舞着武器,向亚历山大族的骑兵冲了过来。
原来,阿泰偷偷派人通知了伊格里族的族人。他们得知阿泰有危险,就赶来救援了。
一场激烈的战斗开始了。露娜和阿泰也加入了战斗,他们挥舞着武器,奋勇杀敌。
在战斗中,露娜不小心被一个亚历山大族的士兵刺伤了手臂。阿泰看到后,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冲向那个士兵,用骨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亚历山大族的骑兵终于被击退了。露娜和阿泰看着彼此,眼中满是疲惫和欣慰。
“我们成功了。”阿泰说道。
露娜点了点头:“嗯,我们成功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阿泰看着露娜,眼中满是坚定:“露娜,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一起重建我们的家园。”
露娜笑了笑,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好,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到。”
他们带着受伤的族人,走进了战矛山脉的秘密山洞。在山洞里,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互相照顾,互相鼓励,等待着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夜晚,露娜和阿泰坐在山洞洞口,看着外面的月光。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和温暖。
“露娜,你看,月亮多美啊。”阿泰说道。
露娜点了点头:“是啊,多美啊。我相信,等战争结束了,我们每天都能看到这么美的月亮。”
“嗯,一定会的。”阿泰紧紧地握住了露娜的手。
在山洞里,他们一边养伤,一边商量着如何结束这场战争。阿泰认为,他们应该联合雅克力族和伊格里族的力量,一起对抗亚历山大族。而露娜则认为,他们应该先和雅克力族的族人沟通,让他们明白中立并不是长久之计。
“阿泰,我们不能只靠武力解决问题。雅克力族的族人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战。”露娜说道。
阿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先争取雅克力族的支持。”
于是,他们决定派露娜回雅克力族,和族人沟通。露娜虽然有些害怕,但为了和平,她还是勇敢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露娜回到雅克力族的部落时,族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怀疑。
“你怎么回来了?你是不是和伊格里族勾结了?”一个族人问道。
露娜看着族人,眼中满是无奈和痛苦:“我没有和伊格里族勾结,我是为了和平。我们雅克力族不能再给亚历山大族当帮凶了,我们要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族人听了露娜的话,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族人支持露娜,认为她说得有道理;而有的族人则反对,认为她背叛了雅克力族。
就在这时,老祭司走了出来。他看着露娜,眼中满是欣慰:“露娜,你说得对。我们雅克力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要为了和平,和伊格里族联合起来,对抗亚历山大族。”
在老祭司的支持下,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支持露娜的想法。最终,雅克力族决定和伊格里族联合起来,一起对抗亚历山大族。
露娜带着好消息回到了战矛山脉的山洞。阿泰听了后,非常高兴。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了希望。”阿泰说道。
于是,雅克力族和伊格里族的战士们开始联合训练,准备和亚历山大族进行最后的决战。
决战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三大民族的战士们在草原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喊杀声、马蹄声、武器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在战斗中,露娜和阿泰配合默契,一次次突破亚历山大族的防线。雅克力族和伊格里族战士们也士气大振,攻势愈发猛烈。最终,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亚历山大族败下阵来。三大民族之间的纷争就此平息,草原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露娜和阿泰以及所有战士们,都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