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思在巨树数丈外驻足。
根本无需他开口，那饱经沧桑、坚硬如铁的漆黑树皮上，细密的沟壑竟似水波般缓缓荡漾开来，如同被惊醒般，聚合成一张清晰无比、皱纹如深深沟壑雕刻而成的苍老人面。
枯槁的眉弓下，一双毫无光泽、如同蒙尘黑玉的眼珠缓缓睁开，空洞地“望”向白九思的方向。
低沉、缓慢、仿佛承载着亿万载尘埃的声音响起，带着枯叶摩擦般的沙哑质感。
龙套【古树】“何人……何事……”
白九思身形未动，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一种近乎倨傲的微仰姿态。
云萝站在侧后方，惊讶地发现他那总是笔直如松、拒人千里的身影，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轻微的……紧绷？
只见他下颌线条微不可查地收束了一下，薄唇开启，发出的声音依旧清冷，却罕见地、真切地放低了一丝调子。
白九思“今日前来，有一惑未解，请老参指点。”
他语气中那份收敛起来的、寻求答案的凝重感，是云萝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过的。
白九思“意识海所蕴记忆之痕印，”
白九思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迎向那双无光的树瞳，字字清晰地问出那令他在识海中反复咀嚼、几乎令道心不稳的疑团。
白九思“可有外力强行纂改、扭曲、乃至覆盖之可能？”
那双黑玉般的树瞳仿佛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良久，那古老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时光沉淀的残酷重量。
龙套【古树】“意识之海……”
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石块砸落。
龙套【古树】“乃生灵神魂、心神、过往经历所化之唯一秘藏印记镌刻于灵台方寸，真如磐石，绝非外力所能染指涂改……”
声音斩钉截铁。
龙套【古树】“强行抹除，唯玉石俱焚一途....若想篡改？”
枯槁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屑。
龙套【古树】“妄念而已。”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冰冷的凿子，重重敲在白九思心头那份微弱的侥幸上。
清晰，明确，不留余地。
昨夜识海深处被翻搅出的、那荒诞不经、亵渎神格的纠缠碎片……那清晰得几乎灼伤灵魂的、关于一枚月牙胎记的记忆……并非篡改，亦非幻影，它们……都是真切发生过的，只是……时间不对。
这认知带来的并非如释重负，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不祥预感。
是什么，将他与云萝的前尘纠缠到如此地步？
白九思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倏地展开。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积攒力气，问出了更关键的问题，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身侧的云萝。
白九思“既如此……敢问您可知这寰宇之内，可有前世未清之因、未了之果，从而跨越生死轮回，牵动今生之先例？”
站在稍后位置的云萝猛地一怔，前世因果？
她倏地抬眼看向白九思冷峻的侧脸轮廓，又迅速看向那张枯槁树脸，心头巨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与这位九天之上的神尊，并非今生偶然纠缠，而是源于上辈子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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