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棉是在深夜时分恢复意识的。
意识如同沉船缓缓浮出水面，带着一种迟钝的沉重感。
她先是感觉到一种异样——鼻尖下方似乎贴着什么，呼吸间有轻微的气流拂过。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看清了，是吸氧的鼻导管。
这么严重？她心里咯噔一下，一丝惊惶掠过心头。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指尖能感受到床单的粗糙，手臂似乎也能微微抬起，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证明身体还能动弹。
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细微的动作，立刻惊动了守在床边的人。
池骋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
他显然一直保持着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灯光下，他眼底布满了清晰的红血丝，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下颌线也绷得有些紧。
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姜棉睁开的双眼时，那双疲惫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带着点失而复得般的惊喜和急切。
池骋“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混沌，却又立刻清晰起来。
池骋“感觉怎么样？我叫护士过来看看。”
说着，他下意识地就要去按床头那个红色的呼叫按钮。
姜棉“不用……”
姜棉的声音微弱，像一缕轻烟。
她微微摇头，动作幅度很小。
姜棉“没不舒服……别打扰人家了。”
池骋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随即缓缓收回。
他看着她苍白依旧的脸颊，眼底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
池骋“真的没事？感觉……怎么样？”
姜棉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
她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有些茫然地落在天花板的某处，仿佛在积蓄力气。
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却清晰地吐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姜棉“那……两个孩子呢？”
她醒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两个被她护在身下的孩子。
他们那么小，是不是很害怕？
池骋立刻回答，语气带着安抚。
池骋“你放心，他们没事。你把他们保护得很好，只是受了点惊吓，在山云县城的医院里观察着，情况都稳定。”
听到这个消息，姜棉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点点，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几乎微不可察。
然后，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透着一股清晰的疏离感，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感。
姜棉“谢谢了……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看着我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池骋心头。
他没想到她刚醒，会赶他走。
他心底那点喜悦被浇灭，涌上一股涩然。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试图维持镇定，声音放得更柔，。
池骋“没事，我不累。在这看着你……我也放心。”
然而，姜棉并没有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避开他关切的目光，声音虽轻，不容置疑的坚持。
姜棉“不用担心……我有事会叫护士。”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姜棉“你在这……我不自在。”
说完，她似乎耗尽了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不再言语。
那副拒人千里的姿态，无声地宣告着谈话的结束。
池骋僵在原地，看着她紧闭双眼、拒绝交流的样子，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只剩下清晰的错愕。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过了几秒，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应了一声。
池骋“……好。”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失落。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那单薄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句。
池骋“我……回去了。”
然后，他转过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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