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阁

穿过九曲回廊，水榭雕花槅扇上的冰裂纹映着粼粼波光。李梦回抬手推开槅扇时，指尖还残留着掌心伤口的灼痛，血腥味在齿间若有若无。月白长衫的贵人信步而入，目光扫过案上摆放的青铜博山炉，忽然轻笑出声：“公子这香燃得蹊跷，龙脑混着安息香，倒像是要镇住什么。”

话音未落，李梦回手中茶盏险些打翻。这博山炉里的香方是他亲自调配，为的正是压制每逢朔月便会发作的宿疾，却不想被眼前人一语道破。他稳住心神，执起银匙往炉中添了块香饼，沉声道：“大人谬赞，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贵人倚着雕花栏杆，指尖划过垂落的紫藤花串，花瓣簌簌落在月白衣襟上。“本官姓谢，单名一个‘砚’字。”他忽然转身，丹凤眼映着水光，“听闻李公子的藏书阁藏有前朝《星象秘录》，不知可否一观？”

李梦回瞳孔微缩。那本《星象秘录》藏在藏书阁最深处的暗格里，记载着关于天象异变与王朝兴衰的禁忌之术，寻常人连书名都未曾听过。谢砚却像是早已洞悉一切，连语气都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大人若是想看，自然可以。”李梦回强作镇定，示意书童取来钥匙，“只是阁中古籍年代久远，还望大人小心翻阅。”

在藏书阁昏暗的烛光里，谢砚翻开《星象秘录》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李梦回站在一旁，看着对方修长的手指抚过泛黄的书页，忽然注意到他虎口处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剑才会有的痕迹。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李梦回想起谢砚腰间若隐若现的蟠龙玉佩，想起他月白长衫下的玄色劲装，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底生根发芽。

“李公子可知，”谢砚头也不抬，指尖停留在记载“荧惑守心”的那页，“这书上记载的天象，三日后便会重现？”他合上古籍，转身时烛火突然剧烈摇晃，“本官打算在贵府叨扰些时日，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李梦回勉强扯出一抹笑：“谢大人肯屈尊，是在下的荣幸。”他的目光扫过谢砚耳后的朱砂痣，李梦回盯着谢砚耳后的朱砂痣，眼神陡然发暗。残破记忆如利刃割裂脑海——金戈铁马的嘶鸣、染血的长戟、还有那抹同样红得刺目的印记在硝烟中忽隐忽现。他下意识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公子？”谢砚忽然逼近，丹凤眼浸着探究的幽光，“可是旧疾又犯了？”温热的龙涎香裹着关切气息压过来，却让李梦回后颈泛起细密冷汗。

“无妨。”李梦回猛地后退半步，袖中暗藏的银针几乎要滑入手心。他瞥见谢砚腰间蟠龙玉佩在烛光下流转的冷芒，强撑着笑道，“倒是谢大人对《星象秘录》如此上心，莫不是要推演国运？”话锋一转，已不着痕迹将话题引向别处，“后院新植的素心兰开得正好，大人可要去赏？”

谢砚闻言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赏兰不急。”他指尖摩挲着《星象秘录》的封皮，语气似漫不经心，“公子可知，荧惑守心现世，往往预示着帝王更迭。”话音落下，屋内气氛骤然冷凝。

李梦回心中警铃大作，却仍保持着从容的模样，“这些不过是古人无稽之谈，当不得真。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客房歇息？”说着便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谢砚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合上古籍，“既如此，明日再叨扰公子。”他缓步走出藏书阁，月白长衫在昏暗中渐渐远去。

待谢砚身影消失，李梦回再也支撑不住，扶着书架缓缓坐下。那些破碎的记忆又开始在脑海中翻涌，他头痛欲裂，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谢砚，到底是敌是友？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次日清晨，谢砚果然如约而至。李梦回领着他漫步在后院，素心兰淡雅的香气萦绕鼻尖。“这素心兰虽不如牡丹艳丽，却自有一番风骨。”李梦回状似随意地说道。

谢砚弯腰轻嗅花瓣，忽然道：“就像公子，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暗藏锋芒。”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梦回，“昨夜我仔细研读《星象秘录》，发现其中有一页缺失，公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